夜已深,风冷如刀。
工作了一天,跑了四个村子,看了九个病人,王大夫实在有些累了。喝了杯热水,洗了洗脚,老婆已经铺好了被子,叨叨着儿子班上的琐碎事儿,而王大夫已经看着老婆铺床的背影开始策划今晚席间枕畔的“节目”了……
“铃……铃……”电话铃声大作,“深夜十一点了,还会是谁?难道……赵岗村的杨老汉真的不行了?”王大夫赶紧抓起了电话。
“心率异常波动……患者感到呼吸困难……”县医院的值班大夫小孙声嘶力竭。原来不是杨老汉……王大夫心里算是稍稍踏实了一点儿。夜已深,冷风如刀。刚刚还在喜滋滋地打算着和老婆的云雨乐事,现在的王大夫已经骑着单车行驶在奔往县城的路上了。刚刚过了四十,此时的王大夫正是一条精壮的汉子,如此被打搅了一夜温情,心中不免有些恼火,也有些无奈,恨不得甩手不管,却又被医生的良知,做人的德行感召,让他的自行车不停地被蹬下去,蹬下去……
周围一片漆黑,远处偶尔有夜行的大货车飞驰而过,但午夜的黑,寒夜的冷仍然让人觉得阴森和恐惧。在这样的深夜,骑车千万要小心谨慎,一不留神,就可能翻车栽到路边的肥料坑中,抑或撞上一棵大树的斜枝,狼狈不堪。
不远处,有一个人蹲在地上生火,在跳动的火焰中,映着他苍白的脸。
离近了看,那个人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一脸痛苦,眼眸中却迸发着强烈的渴望,目送着王大夫路过他的火堆,一直到远方……不过还真是,有了那在风中呼呼作响的火堆,王大夫就可以看清楚前边的道路而加快了骑车速度。他被那个生火的人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心中暗骂:“这半夜三更的生火,哭丧呐……”
不远处,又一个人,蹲在地上生火,在跳动的火焰中,映着他苍白的脸。
竟然还是他!竟然还是刚才生火的那个三十几岁的汉子的那张脸!一样的痛苦,一样的渴望……
“遇见鬼了,遇见鬼了!”王大夫虽然学医,却也知道鬼神的厉害,于是顾不得道路难行,加快速度,飞也似的向县城奔去。
一路上,好像还有三次,总是有一个人,蹲在地上生火,在跳动的火焰中,映着他苍白的脸。唯一不同的,就是痛苦的神情越来越剧烈,渴望的目光也好像变成了绝望的哀求……
老天,终于冲进了县医院,进了特别观察室,看到值班医生小孙脱下帽子,跌坐在病人床边,已经汗透衣衫,一脸疲惫和绝望,对王大夫说:“不行了,已经死了……”
王大夫没有说话,走过去,看了看病人的脸,病人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痛苦的表情还没有从脸上退去,求生的眼神已经凝结在空洞的双眸中,赫然就是路上那个生火为他照路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