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4月4日下午,允儿被告知奶奶去世了。当时还在做英语听力,那个女子有好听的美式口音。很多人都看到允儿震惊的表情和慌乱地逃离,包括点点和木斐。
允儿坐在叔叔的摩托上离开了,耳朵里灌满了风,慢慢长长的头发打在脸上,刀割般的疼痛。Eagles的《HotalCalifornia》始终在耳边回荡。
Onadarkdeserthighway
Coolwindinmyhair
允儿觉得这种感觉很差,真的。
在灵堂里,允儿没有看到奶奶,只看到喧嚣的人群和欢笑追逐的小孩子。然后妈妈帮她扎上白布并在手臂上缠上黑纱。允儿变得和他们一样,混迹在人群里。她清楚地记得外婆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景,她也同样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允儿感到眩晕,只想早点离开。
晚上,很多亲戚住在允儿家里。允儿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日记本是摊开的,一个伯伯手里的纸片滑到地上,散了一地。纸片上印着F4头像,是允儿写给哥哥的信。
伯伯的笑容僵在脸上,说对不起,我……
允儿迅速捡起纸片把它们夹回日记本里,说伯伯晚安。然后迅速逃离那个房间。
这让她觉得很寂寞,心里面空荡荡地疼痛,睡不着觉,但是今天并没有喝红茶或者咖啡或者任何与失去睡眠有关的东西。允儿只好按了个号码,通了,电话里面传来点点的声音。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明亮,就像允儿的外表,大大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
点点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寂寞,抑郁让我透不过气来。点点,我会死吗?
点点听到允儿不安的声音,安慰说,不会的。允儿别怕,不会有事的。你是不是在放音乐?我感觉到妖冶的声音。
是的。允儿把耳塞放在话筒那儿。听见了吗?可是,我奶奶真的死了,以前她都是很精神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点点说,换个话题吧。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男孩子把你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我想这种感觉会很温暖的。
允儿的第一反应就是木斐,她没有告诉点点。她想大概是接触太多的缘故。所以暧昧不清的喜欢,那个2001年9月份认识的男孩子。
但是允儿喜欢的是白宁。在元旦的电话里白宁说要做自己的音乐,现在他大概在学吉他了吧。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在耳朵里放着Eagles的专辑,怪异的尖叫声和重金属打击的声音,刺痛着耳膜。
这样的夜让我想起XJX,想起和他谈到过的上海的孩子。他说看他们的文章真的让我彻底的疼痛。然后我不明白这个年龄的孩子为什么总会疼痛。
在两首歌的间隙里我听到窗外风的声音,盘旋与流动的。
次日,奶奶葬礼,我不由自主地哭了。妹妹说,姐姐,别伤心,她对你很不好。
我说不是的,是沙子流进了眼睛。我看到在那个竖满墓碑的小山坡上,那个大地的伤口里,他们把奶奶的骨灰放了进去,盖上石块,然后叫我们离开离开。
我想到游鸿明的一首歌:把爱葬在沙里,还有你的消息,你走了,就走了,不要想起。
我是爱她的,我想。
允儿回到教室,已经是黄昏,天气异常闷热,头发湿搭搭地粘在额头上,头异常的疼。早晨下过一点点雨,在奶奶入葬的时候。人们说那是微雨浇梁,吉兆。允儿不懂。
木斐的纸条很快传到允儿手里。
上面写着:怎么了?允儿别难过,赶快把成绩弄好。Quickly,Comeup!
允儿看完信,将一杯很烫的红茶喝下去,细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她感觉很温暖。
木斐是很关心她的。允儿知道。
允儿去门房,寄出了写给哥哥的所有纸片。
我总是想要祭奠什么,用我的文字。
我知道我必须学会面对,虽然我一直害怕死亡。真的,我是一个逃避死亡的孩子,从小就是,所以直到现在我看到安妮宝贝的文字都读不下去,我怕那些抑郁的东西会让我死掉。
但是,我必须面对外婆和奶奶的死。我知道她们的死无损于任何也无益于任何。我是爱她们的,因为她们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