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东西比较大，我不想打印，希望直接通过电子文档的形式传送出去呢？”既然要打草惊蛇，索性就把草打得更猛烈一些，麦嘉这么想着，将了薛凯一军。
“嗯……这样确实比较困难。”薛凯环抱着手，站在那里做沉思状。
看他这个样子，麦嘉心中冷笑，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于是，她说道：“别站着了，坐在那里，好好想想。”一边说，一边指着门旁的沙发。几个月前，徐远航也是在这个沙发等着自己跟他分析中龙公司竞标事宜却最终闹僵的……想到这里，麦嘉一阵怅然。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那么意气用事，或许就不会让杨广富和唐森钻了空子。哪怕自己还在助理的职位上安安稳稳地工作，至少也不用费神劳心地大清早跑来公司查资料，给自己翻案吧。她当然知道，如果这个“盗窃公司机密”的罪名成立，自己就算能躲开官司，也逃脱不了道德的惩罚，至少在这一行里是再也混不下去了。
薛凯见上司发话了，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想了起来。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麦嘉心中微微一颤，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
几秒钟后，薛凯的回答，更加深了麦嘉心中的疑惑：“麦总，我觉得还有方法。”
“什么方法？”麦嘉赶忙问道。其实在她心中，不知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薛凯的时候，就被这个小乖小乖的男生吸引了，当然，这并非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觉得他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亲切。加上这小伙子比较乖巧，而且为人也聪明勤奋，正对了麦嘉的胃口。于是，当徐远航分析他可能就是内鬼的时候，麦嘉并不相信。只是远航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才让她不得不也认同对方的观点。
然而，这几分钟内对方的表现，却又让麦嘉困惑了，莫非内鬼真的另有其人？是自己错怪这个小伙子了？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
“我虽然进公司不久，不过因为以前是学网络工程的，所以对公司网络运作比较敏感。虽然表面看起来咱们为了防止泄露秘密做了大量努力，这套从国外大公司引进的网络管理系统和平台都很先进，但并不是毫无破绽。”薛凯说道。
“怎么说？”
“你看，我们不可能跟外界完全切断联系。所以行销部、人事部都是可以连接外网的。”
“这是没错。不过就算是他们的电脑，平时没有必要的时候，也是不允许使用外网的。服务器那边可以检查出来！”薛凯说得这些，麦嘉当然了解。
“对！问题应该就在服务器上。”薛凯的分析开始进入关键地方，“据我所知，就算是其他电脑，也应该会有需要跟外面沟通的时候吧。比如说秘书要在网上订票，或者跟客户约时间的时候。在网上确定这些事情，比用电话要方便。”
薛凯说得的确是事实，就算公司其他没有直接连到外网的电脑，也有需要跟外界直接联系的时候。不过他们可以借助服务器，把信息发送出去。如果是确有必要的信息，服务器通过筛查，也会放行。因为处理是即时的，所以不会耽误事。
“也就是说，公司的所有电脑，事实上都是通过服务器连接到外网上的。服务器就相当于是大门，这个门只对少数人有条件的放行，而对大多数人，多数时间来说都是关上的，所以我们的资料走不出去，对吧。”
“嗯，没错！”听薛凯这么一说，麦嘉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断掉的思路又开始在眼前逐渐成型，然后汇聚成一条线索。
“那么我们不妨假设，如果你要让东西从自己的电脑中传播出去，唯一要做的，就是打开服务器上的那扇门。”
“可服务器又不是人人都能接触的。”麦嘉困惑道。这一点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考虑到机房里24小时都有人值班，所以这个想法并没有在她脑海中成立。
“的确不是人人都能接触，”薛凯笑了，笑容是那么的阳光灿烂，“不过，不也是有人在时时刻刻接触这些服务器吗?”
“你是说……小赵他们？”麦嘉瞪大了自己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薛凯站了起来，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如果是他们监守自盗，即便不用你的机子，也能很轻易地获取资料。因为任何资料需在公司内网上传输，都会留下痕迹。或许有的人习惯于发件后把资料保存到发件箱中，所谓的发件箱，其实就是服务器。换言之，他们自己就可能把东西存到服务器里。”
麦嘉一想，的确如此。尽管自己没有保存发件的习惯，可难保行销部那边的人有这个习惯吧。所以这份客户资料在服务器中说不定还有一份备份。而服务器那边是直接连到外网上的，要把东西发送出去，就很容易了。
“麦总，如果您没别的事了，我就先出去忙了。”薛凯轻轻问道。见麦嘉点了点头，便闪身出了办公室。
如果是这样的话……
思路既然已经基本清晰，麦嘉便确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4、麦嘉的邮件
早晨九点，华贸集团所在的大厦顶楼上，公司副总裁乔云准时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60多岁的他并没有跟别的企业老总那样臃肿发福，而是一只保持着匀称健壮的身材，再加上高高的个头和文雅的气质，让他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员工口中“最帅的老板”。每每看到他的时候，就算是其他的总裁们也会纷纷投来艳羡的表情。的确，没有谁希望自己那么肥胖，只是大多数总裁们疲于应付各种社交，工作中的一部分就是不停地吃喝，陪客户吃喝、陪上司吃喝、陪官员吃喝……再加上平日里不是坐办公室就是坐车，身材自然难以保持。
而乔云虽然也免不了陪吃陪喝，可由于年轻时期是市篮球队运动员，本来身体底子就好，加上退役后一直保持着锻炼的好习惯，所以几十年来身材从没走样过。长期的锻炼不仅给了他出色的身材，也是他保持充沛精力，随时可以用最佳状态应对公司发生的诸多事情的原因。于是，他也是为数不多的每天准时来公司的总裁级人物。
不过，一直精神矍铄的乔云最近也不免显露出了些许疲态，一切都是因为杨广富的中龙公司。
自从中龙公司开始明摆着要和华贸集团抢生意的时候，一种无形的压力就让乔云有些紧张。按理说，在业界打拼了几十年，毫无疑问是西南地区外贸加工企业领军人物的华贸集团没有必要去畏惧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公司。事实上，乔云最初也的确没把中龙公司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中龙公司只是自己的一个硬件供应商，他的外贸道路还要依靠自己，自然不会把他当作竞争对手。
然而后来出现的事情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先是中龙公司在完成厂房硬软件更替后，宣布不再续约，集团前期的成本投入陷入打水漂的境地——如果没有后续的技术支持，设备的精度就得不到持续性的提高，这批产品就只能用1～2年。最迟2年以后，华贸集团就要陷入两难的选择：要么更换设备，这意味着公司会再花上一大笔钱。要么坚持继续使用，可随着技术的提高，国外客户对产品质量的要求也在不断上升，如果检测设备不更新，结果只能是被竞争者超越。
想到这里，乔云不禁有些恼怒行政部的草率决定。他听周一鸣说，讯达公司之前的设备挺好，服务也挺到位。结果人家干得好好的，非要中途更换供应商，结果跟讯达公司的软硬件升级合约就没有签。自己却为了蝇头小利被中龙公司拖累得骑虎难下。
当然，乔云也不好过分指责什么，一来唐森是唐董的儿子，二来平日里行政部的工作也是可圈可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边也是出于为公司节约成本的角度考量。竞标会自己虽然没有参加，可材料看了，中龙公司的报价的确诱人。坏就坏在签约的时候没有直接把软硬件的升级时间规定进去。这也难怪，一般供应商都是卖了产品以后就包断后续服务，到时候一个电话现款现结，也算是终身服务了。谁能料到中龙公司偏偏反其道而行，借着没签约的借口断了后续支持。而他们的产品有自己的一套编程方式，别人的软硬件不合适不说，如果自己破解了，他们也完全能以侵犯知识产权的名义将华贸集团告上法庭。
这还不是最狠的，如今中龙公司甚至竖起了大旗跟自己对着干，而且还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份华贸集团完整的客户名录。如今他们自己的这些客户，有不少都被对方提出的低廉价格诱惑，放弃了同自己的合作。虽然还有一些老客户凭着多年的感情在坚守阵地，可对方的势头很猛，乔云担心一旦风向急转直下，那么这些“忠实客户”转移目标的时间也就到了。毕竟外国人是很现实的，谁提供的价格合适，性价比高，他们就把单子发给谁。这些洋鬼子才不会管跟你合作了多长时间，只要觉得有人对自己更有利，立马翻脸。翻脸了你还不能生气，人家为自己公司谋利益，有错么？没错！没错你生哪门子气呢？
之所以确定中龙公司是盗取了自己这边的客户名录，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中龙公司目前正在联络的国外客户屡次跟华贸集团撞车。如果一家是偶然，两家是巧合，那么十家二十家的撞车，就未免不让人觉得事有蹊跷了——中龙公司摆明了是在跟华贸集团作对。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乔云怒了！他要求属下彻查泄露机密的事情，结果很快呈交了上来。掌握公司详细客户名录的，除了行销总监外，就只剩行政部副总麦嘉了。行销总监是乔云一手带出来的，他的为人自己最了解。而这个麦嘉，是刚从行政助理升上来的，而且刚刚工作不到三年，虽然据说能力很强，可乔云总是觉得，年龄在那里摆着，再强也强不到哪去，所以一直对下面提出的升职建议持保留态度，可负责人事部的老总外加唐董和他儿子唐森都说行，自己便也无话可说。现在下面人说麦嘉嫌疑大，乔云当然信以为真。只是碍于公司稳定，不好立刻开出刚升上来的行政副总监，所以才认可属下提出的拖延一下，做出一副详细彻查的样子的意见。可他心底里已经认定了麦嘉就是泄密之人，不光要炒，有必要的话甚至要诉诸法律，最好把中龙公司也卷进去，好好出一出心头的恶气。
做到办公桌后，乔云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皮本子，稍微梳理了一下今天要做的事情。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下班前记录好自己尚未完成的任务，第二天一早进行梳理，看看这一天要做哪些事情。
他发现今天的事情并不多，所以决定早点处理完，然后就问问对麦嘉那边的调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就早点开了，一来免得心烦，二来也算是对中龙公司的警告。
不过当乔云打开电脑后，自己平台里弹出的一封邮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发信人是麦嘉！
按理说，身为行政副总的麦嘉比自己低两级，而公司是不允许越级报告的，她有事的话只能直接跟唐森联系，如果唐森觉得有必要，再向副总说明。
乔云本来就不太喜欢这个强硬作风的女孩，况且她此时不禁处于停职状态，更是越级上报，所以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开邮箱，把鼠标移向了“删除”按钮……
5、我有个抓鬼计划
此时身处自己办公室的麦嘉正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乔总的消息。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麦嘉知道，自己不能越级上报。可让她把情况反映给唐森，那摆明了是肉包子打狗，他都是跟杨广富串通一气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杨广富的眼线暴露？再说，杨广富的另一层目的不就是逼迫自己离开华贸集团，然后无处可去，最终被他收留么。如果内线被抓，那么自己泄露机密也就是无中生有了，自然会官复原职，这样的话，杨广富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吗？
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唐森发现自己已经查到线索的。好在最近两天唐森也在外地出差，自己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把情况反映给分管业务的乔老爷子，看看他能否秉公处理了。
虽然麦嘉此时有证据，更有信心说服老爷子相信自己的清白，可在那之前，自己必须要先见到乔云才行。显然，自己目前被停职，不适合直接上去找他。所以希望就在这封信上。然而信究竟能否被看到，他又是否会因为这封邮件让自己上去见他，也就完全是听天由命了。
麦嘉知道老爷子每天早晨都会来公司，不过10点钟以后就不一定了。她已经想好，如果半个小时内上面没有回复，她就主动上去找乔云。如果因此触怒而提前被开除，自己也就没必要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地方工作下去了。就算找不到工作，她大可以去别的城市发展。大不了从秘书做起，凭自己的聪明才智，难道会饿死不成。他杨广富再厉害，能轻易找到自己，然后再出来破坏吗？她相信，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已经9点25了，自己的平台里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其间只有薛凯发来的问候邮件，问她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好办法。如果有技术方面的需要，他可以尽全力帮忙。这让麦嘉很感动，也彻底相信了薛凯并非是杨广富的人。自己为之前对他的误解深深内疚。
等事情完结，也许我应该请他吃顿饭。无论成败与否，人家毕竟帮了那么大的忙。麦嘉心想。可目前最要紧的，是去见见乔云。既然他不见自己，那么只好自己去找他了。
麦嘉刚要起身，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拿起来一接，果然是乔老爷子。
“麦嘉，你现在在办公室么？”
“是，乔总。我正在等您的消息。”麦嘉按耐心中的喜悦，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她知道，只要老爷子愿意见自己，那么一切事情都还有转机。
“嗯，那你上来吧！”说完，乔云那边就挂上了电话。
麦嘉赶紧收拾了一下东西，兴冲冲地走出办公室。
看到被停职的行政副总监居然这个时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外面忙碌的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勤子、小白他们几个。纷纷站起来想上前搭话，表示关心。不过麦嘉并没有给他们走过来的时间，有话以后可以慢慢说，她现在的任务就是争分夺秒去见乔老爷子。
3分钟后，乔云的秘书进来通报，说行政副总麦嘉在外面等着。乔云示意让她进来，于是秘书出去了，过了片刻，麦嘉很恭敬地走了进来。
“乔总，我知道给您发邮件很冒昧，也不合规矩。不过，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您。”麦嘉知道，一上来先认个错准是好的。
果然，乔云没有显示出愤怒或者焦虑的情绪，而是很平静地问道：“你找我是什么事呢？说实话，我是很想直接删除你发来的邮件，或者转交给唐森处理的。不过唐森现在在外地出差，而且你在邮件主题里也写着重要的事情需要见我，所以我才破例让你上来。现在，我就按照你邮件里说的，给你3分钟时间说说这件重要的事情。”
麦嘉听得心里不爽，姑奶奶我好心好意替你们清理内鬼，结果倒好，反应个情况还要被你用这种态度对待。不过她也清楚，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先把问题弄清楚。剩下的事情怎么都好说。想到这里，她调整了一下心态，说道：“我知道公司是谁泄密的。”
“什么？”乔云一抬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虽然只有二十五六岁，可是姣好的面容背后却有种让人觉得可以在工作上完全信赖的感觉。饶是这些年他阅人无数，也没见过如此年轻却有如此气势的人，尤其她还是个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