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穆木清,只见他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试管。不知何时已换了白大袍,也取下了大黑眼镜。从她那方看过去,留海、长睫毛、挺鼻、薄唇构成了一张俊俏的侧脸。
风轻轻吹过,酒精灯上的火焰微晃,他夹着试管在火上晃来晃去,脸上也忽明忽暗。
这一画面深深印在了张尔朵脑海里,以至于以后每每想起,心里都像点了火把似的,热烘烘的。
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这是一种喜欢的感觉,呆呆地把手按在狂跳不己的胸膛上,有点自暴自弃地想:这个家伙,怎么越长越帅,越长越顺眼了?
【五】
张耳朵,言情圈知名写手,xx刊签约作者,擅长现代搞怪风,古风亦有涉足,代表作:《我的男友是怪才》
责编笑:看到没有,耳朵呀,这文一连载就好评如潮,连池优莲都赞不绝口,想要跟你交流交流呢!
张耳朵傲娇了。哼,我才不要。
怎么,你对她不感兴趣了?责编奸诈地笑:嘿嘿,不会是把注意力转到我弟身上了吧?朝夕相处,你们俩有没有……嘿嘿嘿。
张耳朵:……
责编八卦状:耳朵,别害羞嘛,跟我说说。我家弟弟一直痴迷化学,不喜欢跟女生说话,他对你这么好,我觉得有戏啊!大胆地追到手吧,哥哥我支持你表白!放心,我不会剧透的。
穆木清哪里对她好了?一副永远公事公办的模样,她表白了绝对会现场被发好人卡,才不这么笨咧。张尔朵睨了一眼时间,匆匆道别。
出了宿舍门,正好八点。她一路小跑奔向实验楼,果然看到二楼的灯亮着。
时间真快,距离第一次被拎进化学实验室已有一个学期,在这学期里,她经历了一段自写文以来最痛及最乐的时期。
高一下半学期,穆木清说需要个实验助手,点名她来当,学校不由分说便答应了,害她在一夜之间成为学校名人。
还好他的黑框大眼镜及长留海掩去了帅哥真面目,不然她还真怕走在路上会被人套布袋。
每逢二、五、周日,她都会被拎到实验室码文。有时候她实在不想码字,想尽各种方法偷懒时,他就会冷冷地说:“懒吧,你就懒吧,我看你这混合星人是永远都追不上池优莲的了。”
混蛋!她跟池优莲是在同一水平上pk,可不是一前一后一跑一追。
为了让他大跌眼镜,她硬是咬着牙坐下码字。
努力带来了收获,她的稿子几乎都是一写就过,长篇小说也出版了,名声也有了。她终于压倒了池优莲成为xx刊的一姐。
只是有一点……
那颗随着走得近而日渐沦陷的心,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才好。
她可以主宰文里的男女主角,让他们相爱相恨或相残,唯独对他,说不出或做不出什么。连只用QQ联系的责编都察觉了,他怎么就是感觉不到呢?
像现在,她站在门外偷窥,他在门内专注做实验。感觉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站在那干嘛?进来吧。”他头也没抬,只是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说。
张尔朵走到他身边探头探脑。他专用的手提电脑就放在一旁,EXCEL大开,记录各种数据,还有QQ在不停地闪动。
“喂,QQ上有人找你耶!”她好奇地凑过去,还没看,电脑屏幕就被他按下了。
“快去写稿子。”
张尔朵磨磨蹭蹭,皱着鼻子问:“这是什么味?”
他回答:“薰衣草里加了些荷薄,醒脑用的。”又加入半滴红色液体。低头垂眸间,一缕留海调皮地落到了眉前。
张尔朵伸手给他撂到耳朵,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想想,突然发现这个动作好暧昧。他不会也感觉到了吧?
望向他,果然看到他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注视着她。
“这个,有点碍眼。”她不甚自在地解释。
穆木清摘下眼镜,放下手中的试管,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你不觉得这个动作……”他撩起她颊边的秀发,“很不妥吗?”
当然不妥,被未戴眼镜的他逼视,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啧,美色诱人啊!如果接下来她脑袋一发热,发生什么告白的事情,都是十分正常的。啊!不对!她在想什么呀?他这么做只是在逼她去码字。
张尔朵抬手正要推开他,外头传来三下叩门声。
【六】
“哈啰,我的出现没坏了什么好事吧?”一个西装革领的男子斜靠在门边吹了声口哨,语气十分抱歉,脸上却是贼笑不已。
“请问你是--”
话未完,穆木清抢先答道:“他就是我的大哥,你的责编。”几步走到男子身边,硬是把他拉到了走廊外。
两人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张尔朵伸长了脖子也听不到。两分钟后,他俩再度回到她面前,那个男子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亲爱的小耳朵,你还好吗?刚才怎么聊到一半就下线了?”
呃,不好,她非常不好!责编大人万一说漏嘴了什么,岂不是……
这一顿宵夜,张尔朵吃得是如坐针毡。反观责编则是吃得津津有味,从他出差说起,说到跟她聊Q。
张尔朵的精神高度紧张,时刻准备着他一说漏一个字,马上就把手上的鸡翅塞到他嘴里,却不知话题怎的转到穆木清上了。
责编继续唠叨,说穆木清不听电话不回Q,还说他俩都是同一货色。
“哼,要不是我搞突然袭击,怎么能发现--”奸诈的目光扫过张尔朵,顿时让她鸡皮疙瘩四起。
穆木清淡定地把一只鸡腿塞到责编的口中,搭着他的肩说:“大哥,你这是在报复我向老妈举报你跟大嫂地下情的仇吗?”
“……”
也不知穆木清刚才的话里暗示了些什么,反正这话之后,责编安静了许多,只是在吃东西的空隙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后来,在吃完宵夜,穆木清起身去厕所的时候,他把她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说:“你喜欢我家弟弟是吧?”
张尔朵连连摇头。“才不是呢!”
“哦,这样吗?”他以无比遗憾的口吻说:“我还打算告诉他女朋友的事呢!不是的话就算了。”
“什么女朋友?”张尔朵差点没尖叫起来,随即又压低声音问:“他有女朋友吗?”这句话问得特别艰辛,胸口堵着几千斤重的大石似的。
责编微微一笑,低声说了句:“你去翻他的QQ看就知道了。”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偷看他人隐私可是犯罪的。可是--
她好想知道啊!怎么办?
这一夜,总是倒床就酣睡如猪的张尔朵难以入眠。
脑海里翻滚着两人坑爹的初见、更加坑爹的交手记录,以及自己杯具地陷入爱情坟墓,顿时觉得前途一片茫茫。
心情郁闷,头脑短路,她一时冲动,竟然做了一件最最坑爹的事情--她爬墙了。
三更半夜,把那梯子搭到宿舍后边的围墙上,几下就翻了出去直奔实验室。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疯狂,她心里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不肯承认这是自己。一定是爱情疯狂症星人附体造成的。嗯,一定是!
【七】
张尔朵成为穆木清助手时,他曾给过她一串鈅匙。因为反叛心理作祟,她一次都没用过。如今它可算是立了大功,让她很顺利地潜入。
走廊的灯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模模糊糊。她凭着记忆摸到里试管架那里,果然看到笔记本电脑在桌面上。
张尔朵蹲在地板上,利用桌子掩去自己的身形,按下开机键。
WINDOS的画面出来后QQ自动登陆。校园网有点卡,老半天都爬不上,急得她心乱如麻。
好不容易爬上了,她赶紧查看好友栏。
咦,没有。
再看同学栏,也没有。
再再看……
瞧瞧,她看到了什么?
张尔朵忍不住咻地站起,揉了揉眼睛再看。可看到的还是跟刚才一样。
不会吧?
不……会……吧……
这个刺激也太大了,她不由得倒退两步,就是这两步造成了大麻烦。
张尔朵身后的椅子被她撞倒,发出好大一声响。这声响同时也把她给惊醒了。
“谁?谁在上面?”楼下有人喊。
竟然是穆木清的声音!这么晚了,他还来实验室干什么?张尔朵赶紧关电脑。时间来不及了,她要赶在他上楼之前脱身,快,要快!
偏偏心里想着快就容易出错。慌忙转身中,衣服的链子卡在了试管架上,她无意识地回手扯链子。
这一扯,问题可大条了,把整个试管架子都扯倒。只听得乒乒乒乒作响,有好几支试管掉到地上摔破了,里面的液体都流了出来。
与此同时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完了,完了,完了!
她什么都顾不及,只能是拼命往外跑。尽管如此,她还是在门口被穆木清截下。
他大口大口喘气,“这么晚了,你还上来干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来码字的,你信吗?”张尔朵哭丧着脸,其实心里后悔极了。
她绝对是猪星人投胎的,这种时候应该争取坦白从宽的,撒谎什么的只能是把事情弄得更糟。瞧吧,他的脸色果然变得好可怕。
“对不起,我……”
没听完,他已推开她大步跑进实验室。
张尔朵回头,发现事情比她所想像的还要大条!
那些从试管里流出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发生强烈的化学作用,竟然把试管架子点燃了,冒出浓浓的烟雾,呛鼻刺眼。
穆木清手掩口鼻观察情况,发现不太妙后叫道:“你出去,别进来!”说着,奔向西边墙角取灭火器。
“轰--”一支试管被烧爆。
一阵混合着各种怪味的浓烟过后,张尔朵忍不住冲进去,边哭边叫道:“穆木清,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也不能活了!”他在哪呢?浓烟太大了,她根本看不清。
突然一旁人拉住她的手说:“乱说什么呢?既然不出去就帮我灭火!”
说话间,一支灭火器塞到她手中,沉甸甸的。她打开了,喷,喷,喷。
“你喷准点好吗?小心!”
又一支试管爆炸,张尔朵感到眼前一黑,有什么挡在了前头。瞪大眼睛,她只看到穆木清拿着灭火器对准试管架子使劲喷。
好像有什么混进了眼里,泪水迅速地润湿眼眶。她咬咬牙,也担着灭火器上前帮忙。
偌大的实验室里,只听得嘶嘶作响,张尔朵的心,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同时一种叫害怕的情绪缓缓爬上来,漫延,漫延,将她整个人吞噬。
也不知是不是他感应到了,他回头对她笑,“别怕。”
怎么能不怕呢?他的脸颊上都是血,他是不是要死了?不,不要……
【八】
“不要,不要--”
嘭--
好大一声响后,宿舍惊叫:“天啊!弄坏护栏掉下来,张尔朵,你真是天下无敌了!”
张尔朵抺干眼角的泪,卷着被子站起,继续爬上床睡觉。
“还睡?缺席校会你会被班主任罚扫厕所的。”宿友叫道。
罚就罚吧。张尔朵卷呀卷,把被子缠得紧紧的,也把自己缠成一条虫。她不想去参加校会,因为学校会宣布对穆木清的处置结果。
那晚,他俩竭尽全力把火灭了之后,保安也赶到。穆木清挺身而出承认是自己在实验时出了错,造成试管爆裂起火。他把一切都承担了,却让她内疚得羞于见他。
宿友们离去了,宿舍里一片安静。突然又传来脚步声,有人用力扯她的被子。“喂,你打算睡到世界末日啊?稿子呢?你多少天没码字了!”
一想起稿子,她就想起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顿时气得蹦起指着他说:“你个混蛋还敢来催稿?你说你是哥哥,叫你弟弟送药给我,结果那就是你!要不是你哥哥爆料给我,我还真不知道哥哥弟弟都是你!”好绕!
穆木清的嘴角抽了几下,无奈地说:“好吧,我承认我是责编,我隐瞒了身份,但我为你顶罪了,咱们算是扯平了,好吗?”
能不好吗?张尔朵继续指控道:“你这家伙太腹黑了,在看到我发照片时就认出了对吧?送药只是借口,想找机会明正言顺地催稿的是吧?亏我她还把整颗心都赔上了,结果,你只是为了工作!”
“你说什么呢?要是为了工作我才不要这么做!我又不是猪,把私生活和工作搅在一起!”穆木清用力扯被子。“你给我起来,我们面对面说清楚!
“第一,我没被处分,你别妄想着借机偷懒不码字!”
“哎,别拉啊”
“第二,我承认我催稿是有私心,因为我看上你了,想把你拴在身边!”
“再拉就掉下去了……什么?”
“哎!”这回叫哎呀的轮到穆木清了,能不叫吗?她从上铺直接滚下来,情急之下他只能是双手去接,结果接到了一头……
穿着蜡笔小新睡衣的猪。
四目相对中,有人羞红了脸,也有人偷偷翘起了唇笑。
“明白了吗?我喜欢你!”
“呃……明白了……”
【后记】
“大哥!你竟然就是池优莲!可恶!你是我的敌人!我要打倒你!”
某年某月某日,张尔朵从男朋友穆木清那里得知这一情报,气得要死。谁能想到,那个以为是妖艳美女的池优莲竟然是穆大哥!
电话那头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耳朵,你以为我想啊?”说起这,穆家大哥的幽怨滔滔如长江水。
他从自己家里出了个天才儿童说起,到儿童成长为一个腹黑少年,为了敛财进了认识的叔叔所开的xx刊做兼职编辑,再到为了业绩把亲亲大哥出卖,再再到为了压榨他所使用的催稿手段,再再再到知道自己给张尔朵爆料后的打击报复……
说得是声泪俱下,楚楚可怜。也把怒气冲冲的张尔朵说得同情心泛滥,特别是被催稿的那段,竟然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感。
张尔朵:“呜呜呜,有一个这样腹黑的亲友真的好可伶。”
穆大哥:“呜呜呜,有一个这样腹黑的责编真的好可怜。”
“呜呜呜……”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动静,一会,穆木清的声音响起。“大哥,我要扛人去码字了,对了,嫂子没跟你说什么吗?”
穆家大哥结巴道:“什,什么意思?”
“嘿嘿嘿,等下你就知道了。”
“等下?喂?喂?说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