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和珅另有一个宠妾,名叫长二姑,人称“二夫人”。平日她与和珅感情甚好,和珅十分欣赏她的才干,甚至有时叫她分管一些家务,参加理财,并相互商讨事情。和珅在嘉庆四年(1799年)正月十八日引帛自尽的消息传到长二姑耳朵里时,她很悲痛,亦赋七律二章挽之,并以自悼云:
谁道今皇恩遇殊,法宽难为罪臣舒。
坠楼空有偕亡志,望阙难陈替死书。
白练一条君自了,悉肠万缕妾何如。
可怜最是黄昏后,梦里相逢醒也无。
掩面登车涕泪潸,便如残叶下秋山。
笼中鹦鹉归秦塞,马上琵琶出汉关。
自古桃花怜命薄,者番萍梗恨缘艰。
伤心一派芦沟水,直向东流竟不还。
从以上诗词的字里行间,可知和珅妻妾众多,仅有头有脸者就可数上几个。像长二姑、吴卿莲是和珅宠爱者,在得知和珅自杀后,她们各自自尽,做了和珅的殉葬品。
生活靡烂则贪欲生,贪欲生则易循私枉法,铤而走险,步入歧途。
6.爱妻病故,焉知祸福
和珅明白黄金有价药无价的道理。夫人冯氏自儿子夭折后,便一病不起,中间曾好过一阵子。到了嘉庆三年,病情复又加重,和珅延请全国所有的名医,总也不能使她病情好转,眼看她形消香损,和珅忧急万分,发誓若能治好夫人的病,情愿舍去所有的家财。和珅明白了,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和珅明白了,除了权力之外,还有比金钱更为重要的,那就是健康,那就是真情。
转眼间秋天到了。七月七日,相传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过去和珅家总没有认真地过这个节日,今年他却命家人仔细布置起来。府中的院子里搭了彩棚,装蛛盆等早已备好,香案供着“牵牛河鼓天贵星君”和“天孙织女福德星君”的牌位。晚上月出之后,香案上供满果品和佳肴。和珅携夫人到香案前跪拜祈祷。本来祈祷星君的应是女人,但和珅却破了例,而且和多数人祈求的内容不同,和珅不是祈求星君降予富贵,冯氏更不是祈求织女使自己变得心灵手巧,他们只祈求天上星君赐给他们健康。和珅一遍遍地默祷着,一遍遍地许着愿,让神明保佑他夫妇二人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大概牛郎和织女是不喜欢贿赂的神明,他们对和珅的祈求许愿无动于衷。
冯氏依旧咳嗽不止,时常咳出血丝。和珅预感到事情不妙,更把希望寄托在神明的保佑上。
中秋节到了,这是鬼节,和珅更不敢有丝毫怠慢。道观、佛寺,各路神灵拜了一遍,家中的供奉更是丰厚,用三头猪、三头牛、三头羊、三石米饭,另有香烛酒礼、楮帛等,祭祀着鬼神。
和珅带着家人、太监,为鬼魂超度。他们到了河边,把日间做的鬼王、鬼判、鬼官、鬼兵、鬼役,放入鬼船之内,然后焚化。岸上,兵丁们几百人手执荷叶,荷叶中燃亮蜡烛,一时间青光荧荧,罗列两岸。又用琉璃作荷花灯数百盏,放入河中,青光在河中随波上下,然后和珅乘船到河中诵经祈祷。和珅家里,也用琉璃扎了许多灯,大大小小有一二千盏。琉璃是绿色的,里面放着蜡烛,蜡烛点燃,灯光青光闪闪,绿荧荧的,显得鬼气森森。和珅府第,笼罩在青绿色的光芒中,家是一座鬼府。和珅家中又请来了道士、和尚,作法诵禅,让鬼不搅扰和珅和珅家。坤和珅对他们多么恭敬啊!
可是,和珅无论多么极力地拜祭鬼神,可是这些鬼神似乎对和珅无动于衷,甚至是收了和珅的东西后反而对他“敲起竹杠”来,特别是那些鬼,不仅没有被送走,反而硬赖在冯氏身上,非要夺她的性命。
到了八月,冯氏只剩下皮包骨头,和珅和豆蔻寸步离开冯氏,丰绅殷德、公主等也天天探望。
和珅默祷着,如果过了中秋节,夫人的病即能治好。中秋为月神节日,月神一定保佑夫人,特别是像冯氏这样娴淑的女人。
果然,冯氏到了中秋节真的又说又笑,精神气力好了许多,脸上泛着红晕。和珅万分高兴,也不到朝中,便陪着夫人和全家人一道过着团圆节。
和王申到公主面前行跪拜礼,祝她长寿快乐。本来在十公主嫁到和珅家以前,公主下嫁,其公婆见了公主都要行跪安礼。自从十公主下嫁于丰绅殷德后,乾隆觉得此礼虽重君臣之义,但有害人伦之大体,便令废止。自此,翁姑向公主跪拜的礼节日衰,到了道光时,此礼被明令禁止。和珅此日对公主行跪拜礼,乃因八月十五为月神之日,月神属阴,故向公主跪拜;同时,和珅心中又有请皇家锐气,扫去其夫人冯氏病魔的意思。
晚上,和珅的花园之中立一屏风,屏风两侧,摆有鸡冠花、毛豆枝和鲜藕;屏风前设一八仙桌,桌中摆一特大月饼,周围缀以水果和糕点。这种摆设,是公主布置的。此时,她扶着婆婆来到桌旁,又拿起“玉兔桂树”荷包分给众人,众人都戴在身上。公主和婆婆冯氏率和府上下祭拜月神。拜过之后,公主将大月饼切成小块分给诸人,这是吃团圆月饼了。此时冯氏笑着用手招着和珅,和珅走到冯氏身旁,冯氏拿着块小月饼塞进和珅嘴里,和珅也把自己手里的月饼送到冯氏口中。此时圆圆的月亮如一块白璧圆盘,飘浮在碧蓝的天上,花园里一片澄明。和珅与夫人冯氏一起吃着对方递给的月饼,都感到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温馨,多么圆满。月饼吃完,冯氏道:“你扶着我,我有点倦了。”和珅要扶她坐下,她趁势伏在和珅身上,和珅挽着她的腰肢,忽然感到臂弯猛地一沉,和珅心内咯噔一下,低头看冯氏时,她已含笑睡去了——永远地睡去了。和珅没有惊慌,没有眼泪,心中只有无限的哀痛。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是那样圆、那样亮,那样纯洁无瑕,那样冷光普照。
和珅站了好久,又久久地望着月亮,人们都诧异起来,觉出意外,豆蔻意识到了什么,急扑向冯氏,和珅道:“她升天了,随月神一起升天了。”
她本是一团云气——霁雯,没有了太阳,便成了月华。
当晚,和府中的全体男丁女眷脱去冠饰、首饰,然后截发。
和珅又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有了冯氏,和珅的事业才蒸蒸日上,似乎是她给和珅带来了好运。平时,她对和珅总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在前几天她病重时,还念念不忘和珅的腰腿疼病,为和珅祈祷,希望他病体好转。和珅爱她贤淑,虽出于宰相名门,却一生温柔平和,即使对下人,也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平易近人。和珅更感激她为自己生了儿子,而儿子丰绅殷德,又娶了乾隆最疼爱的女儿。
和珅隆重地给妻子举行丧礼。
一切丧事由丰绅宜绵主持办理,由刘全、呼什图、卿怜襄理协助。女亲友由公主或豆蔻及丰绅宜绵的夫人接待。
第二天,报丧贴送往亲友各处,当日就有几十位亲友来奔丧。随后钦天监择定日子,停柩七七四十九天。孝堂立在嘉庆堂。随后,请了一百零八位僧人在大厅上拜四十九日的大悲忏,超度亡灵,又请了九十七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
出殡那天,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后,丰绅殷德用新箕帚扫过棺材,又垫一钱于棺材一角。“掀棺”过后,丰绅殷德执幡前导,诸亲友随后来到大门前的街道上。此时哭声震天,当然也震动了整个北京城。棺材抬出来,丰绅殷德摔过丧盆,随后,出殡队伍浩浩荡荡,往西而去。
前面是幡幢引路,后面是鸣锣喝道,庞大的乐队高奏哀乐。随后是亡人的牌位,引魂轿,引运动车、两门纛,八曲律影车,扇、车、轿、享、马、松狮、松鹤、松亭、松鹿、纸糊的金山银山、童男童女、花盆等等,对对排列,又鹰犬、骆驼等接道而行……如此的摆了一二里路,紧跟着一群群、一队队的僧道喇嘛,执着法器,念着经文。
送殡的大轿、小轿、车辆有几百乘,随行的仅仅王公贵族、朝中大臣、地方大吏也有百人左右。整个送殡的队伍足足有六七里长。
送殡所经过的路旁,几十里中,搭满了祭棚进行路祭,棚内设席张筵,高奏丧乐。这样迄逦几十里,乐声此起彼伏,纸钱漫天飞舞,遮蔽了半个天空。
冯氏的茔地在蓟州,和琳已埋在那里,陵制宏伟,宝顶高耸。冯氏的坟茔墓穴犹如地宫,墓地中也有牌坊、碑楼、石人石兽等等,和珅的坟茔也已修好,高大宏伟,人称“和陵”,早已逾制,其规模与皇陵不相上下。
安葬结束后,众人回到和府,又举行非常隆重的仪式——“点主”。在冯氏的牌位前,摆上香案,僧道排列两旁,哀乐奏响,在天空中回荡。冯氏牌位上的“王”字点“主”之后,牌位送进祠堂。
冯氏所居寿椿楼中的一切都照旧摆设,永远不许再进人居住,和珅、丰绅殷德等时常去楼中凭吊、追念故人。
7.儿女情长,连遭不幸
和珅一生风流,贪好美色,家里除原配夫人冯氏,侍妾更是举不胜举,但和珅在家庭生活中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他极重视夫妻、兄弟、父子、叔侄、祖孙间的关系,总惦记着他的家族人丁兴旺,官运亨通,财富日增,世世代代保持显贵的地位。他与嫡妻冯氏感情很深。按着封建礼教,嫡妻在家庭中的地位是较高的,妾只能在嫡妻不在场时,才敢放肆、撒娇。和珅也深深懂得这一点,一来嫡妻出身名门,宰相的孙女;二来她又生了个长子丰绅殷德,而丰绅殷德又娶了乾隆帝爱女和孝公主,母以子贵,和珅怎敢怠慢;三来冯氏平日对和珅体贴入微,对他十分理解。冯氏在病中时,还念念不忘和珅的腿疼,为他祈祷痊愈。和珅对冯氏亦很尊重和爱恋。冯氏在嘉庆三年(1798年)二月病故时,和珅非常悲痛,曾作悼亡诗六首,表达了他的哀思。诗中写道:
结褵三十栽,所愿白头老。
何期中道别,入室音容杳。
屏袆尚仿佛,经卷徒潦倒。
泪枯挽莫从,共穴伤怀抱。
游川分比鳞,归林叹支鸟。
追思痛时言,尚祝余足好(时余足疾复作)。
犹忆含殓前,不瞑心未了。
自此退食余,谁与伴昏晓。
抚棺一长痛,虽彼蒙藏矫。
修短各有期,生死同别离。
均此一坯土,泉址会相随。
今日我哭伊,他年谁送我。
凑凉寿椿楼(亡妻居楼名),证得涅盘果。
夫妻辅车倚,唇亡则齿寒。
春来一齿落,便知非吉端。
哀哉亡子逝,可怜形影单。
记得去春日,携手凭栏杆。
王蕊花正好,海棠秀可餐。
今春花依旧,寂寞无人看。
折取三两枝,供作灵前观。
如何风雨妒,红紧同摧残。
这里主要描写和珅丧偶的悲痛与孤单,回忆起那年春天他掉了一颗牙,就预感到这是不祥之兆。同时回忆起小儿子病死,夫妻两人十分伤心,以及其妻在世时,两人一起生活的情景。
明月有圆缺,人生苦别离。
念尔子孙幼(前秋幼子殂,去岁弱孙殇),先汝泉下随。
苟念伉俪笃,中夜来罗帷。
与子梦中晤,一言泉路思。
人生能几何,倏忽若朝露。
自知非金石,荣落讵委数。
翻然中路违,别我竞先去。
幽明从此隔,簟冷怯昏暮。
岭寂穗账空,长往不回顾。
似此享荣华,不如守荆布。
余鬓已半星,足病蹒跚步。
驾言出东郭,泪流望蓟路(茔地在蓟州)。
开汝东阁门,检点中服笥。
药干炉上温,泪重袖犹渍。
触处实痛心,想象皆酸鼻。
幽灵叹潜翳,思与日俱积。
赋诗一写哀,掷笔泪盈毗。
以上几首诗都是和珅见景、见物而生情,回忆他与冯氏夫妻二人婚后生活中,许多值得留恋的事情永远不能重演了,因此十分悲伤。当然和珅在写诗时肯定有着力渲染气氛,甚至夸大其词或虚伪不实的成分。但是他与其妻几十年共同生活,彼此间互相了解,感情是很深的,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和珅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和珅对于自己的子女也极重感情,特别是对他的两个儿子,更是无比疼爱。和珅一生虽妻妾众多,但只生了两个男孩,长子丰绅殷德自不必说,爱如心肝。就是在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生的次子,他也视若眼珠,爱护备至。由于这个次子比丰绅殷德小19岁,所以和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可是这个孩子寿命不长,在嘉庆元年(1796年)的七月初七日,刚刚2岁竟夭折了。对于次子的夭折,和珅夫妻的悲伤之情自不用说,就连丰绅殷德听到弟弟去世的消息也十分悲痛。这从他在回忆弟弟的小诗中,可以表现出来。当时他正奉命到湖广、贵州一带视查清军镇压苗民起义的战事,当他走到沪溪地方时得知其弟夭折的凶信,于是提笔写了挽词六首,现摘录如下:
忆得临行见汝时,曾将果饵笑相嬉。
何期一月零三日,遂使千秋永别离。
记否亲承言笑时,曾云长幼太参差。
并期他日攻书侯,指谓吾堪作汝师。
尔我同生锦绣丛,吾亲恩育报难穷。
似兹富贵遭夭折,岂若贫穷得寿终。
两载弟兄今永别,人间泉下路寞寞。
泪盈沧海千秋水,恨压变山万叠青。
惟有断肠歌当哭,不堪回首泪如波。
弟兄情义尚乃尔,父母之心应若何。
痛语岂能计工拙,泣书全不辨歌斜。
聊将向汝灵前吊,知未知兮空恸嗟。
和珅在次子夭折时不在北京。那时他正陪着乾隆帝在热河避暑山庄。当他得知这个噩耗后,更是痛不可言,于是提笔写道:“七夕节得家信,闻幼儿病势增剧,不意竟已是日夭折,悼惜之余感而成什。”现摘几首如下:
河汉盈盈两泪倾,都关离别恨难平。
双星既有夫妻爱,应识人间父子情。
老来惜子俗皆然,半百生男溺爱偏。
今竞无情抛我去,几回搔首问青天。
襁褓即知爱文章(是儿生而颖异,每逢啼哭乳母抱赴屏壁间,指点字画,即转啼为笑),痴心望尔继书香。
归家不忍看题壁,短幅长条一律藏。
学语先知父母呼,每逢退食足娱吾。
秋来归去无聊甚,触处伤情痛切肤。
寄语老妻莫过伤,好将遗物细收藏。
当时昏眼如经见,竹马斑衣总断肠。
幼子的夭折,对和珅是一个沉重打击,以致他感到犹如切肤之痛。对这个老来得到的幼子,和珅打心眼里疼爱,本想一心使他成为“书香门第”的继承人。万万没想到爱子竟突然夭折,犹如晴天霹雳,使他精神上无法承担,悲痛欲绝。因此他怨天尤人,竟埋怨起一伙同僚为祝贺他老来喜得幼子,而鼓动其到乾隆帝面前要求重举“任子之典”的举动。他认为这是诸位同仁有意害他,故“迁怒于众”。
嘉庆元年(1796年),和珅连遭不幸。幼子刚亡,伤痛未消,八月噩耗又从湘黔战场传来。正在镇压苗民起义的弟弟,四川总督和琳,因受瘴气感染患病,继福康安后死亡。这无疑对他又是一个沉重打击。因为他与和琳手足之情极深,彼此相差3岁,二人从小在一起玩耍、读书吟诗;成年后又一直在一起生活多年,直到和珅盖起新居后,两家才分开。和琳的成长、升迁,哪一样也离不开和珅的帮助,和琳长年任外职,家中的许多事务都由和珅照料。如家庭中的生活开支、子婚女嫁等都由他操心。和氏兄弟二人同舟共济,荣辱与共,十分亲密。因此和珅对于刚刚44岁就死去的和琳,悲痛万分。和珅不但痛悼其弟,而且对于和琳的爱妾,一个名叫殷云卿者为和琳殉身,亦很感佩,大加赞扬。他说:“宠姬云卿为之殉节,虽修短有数,亦可以生死无憾矣。”此事也可以证明和珅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
刚刚给弟弟办完丧事,悲痛未息,转到第二年,也就是嘉庆二年(1797年),和珅唯一的长孙(丰绅殷德之子)又夭折了。估计这个孩子是和孝公主生的,但生下来没多久便死了,从此丰绅殷德再没有生男孩。当然隔辈之人的死去。和珅心里不会好受。二三年间,和家连遭不幸,竟有4人死去,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和珅难以承受,终日郁郁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