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伍兵定了定心神,接过文卿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说道:“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就是流氓小混混,不用害怕!”
文卿终于抬眼看他,彼此对视的刹那,伍兵吓了一跳,文卿散乱无神的眼神好像濒死的人。他想起小时候在河里游泳,腿被水草缠住的刹那,那种惊恐绝望的感觉!
等伍兵醒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抓住文卿的胳膊。为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你……”文卿开口,有些迟疑,“陪陪我,好吗?”
伍兵尴尬地松开手,点了点头。
文卿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不大,方方正正,放了一张餐桌、两把椅子,都包着墨绿色的法兰绒裙围,好似沙发一般。上面铺着橘黄色的软垫,好像向日葵。
伍兵坐下,同色的法兰绒桌布在日光灯下泛着幽幽的光,桌面铺着大小适中的软玻璃胶,一盆绿色的观音竹摆在上面,旁边是一件淡绿发青的瓷器,两头翘翘,中间横着一根牙签。牙签上有些烧灼的痕迹。瓷器的底部落满了香灰,一股淡淡的檀香在四周围绕着。旁边有个门,能看到床……
伍兵迅速收回视线。
就在伍兵打量四周的时候,文卿消失了。伍兵记得自己大概说了什么,然后文卿就起身离开。仔细听听,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终于想起来:文卿让他多坐会儿,自己说,好,然后文卿就去卫生间了。
文卿在洗澡。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面红耳赤。
走出卫生间,文卿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伍兵的影子。看到那人依旧笔直地坐在桌子旁边,心里松了口气。一天两次,都是他帮忙,莫名的,心里生出许多依赖。
“谢谢你啊!”文卿的短发已经梳整齐,家居服穿得严严实实,伍兵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不客气,应该的。”
“对了,这个是不是你的?”文卿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本,递给伍兵。小本塑料皮,烫金的字,正是他丢的退伍证。
伍兵赶紧打开,从内封里找到一张照片,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它丢了呢!”
文卿已经涂好脸,一股淡淡的花香随着说话的声音飘过来,“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照片。退伍的时候,和战友们一起照的。”伍兵小心地拿出来给文卿看。
文卿坐在一边,接过照片仔细地瞅着。这是一张缩小的合影,人太小,样貌都看不清,只是一水的帽子,一水的黑脸,一水的白牙,中间两人是金色的肩章,格外显眼。没有坐着的,大家伙儿搂在一起,笑哈哈地看着镜头。
文卿一眼就找到伍兵,眉眼挤到一起,开心地露出雪白的牙齿,神采飞扬,和大家混作一团。
“都是你战友?”文卿问。
“嗯,是。这个是连长,特牛的一个人!左边是政委,身后那个做鬼脸的是我们班长,我是他的班副。唉,好人啊!”伍兵突然叹气。
文卿有些奇怪,他自己腿瘸都没叹过气,这时候叹什么?可是,现在她只想找点儿话题来压一压胸中说不清的躁动和恐惧。她必须让话题继续下去,一旦停止,伍兵要是走了,她将不得不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