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楠去上海前找过尉迟云帆,她把借林朗的钱交给了他,请他转交。
“恭喜你结婚!”尉迟云帆伸手与她相握。
“谢谢。”
“大美她好吗?”
“她很好,她结婚了。”叶晓楠说,尉迟云帆心口一紧。
“我们都老了,不得不结婚了,时间对于女人来说,有时候和贞操一样珍贵。”叶晓楠感叹。
尉迟云帆不说话,也许他已经不配说什么了。
“呵,女人?每一个成了龙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忍辱负重的女人,你说呢?”叶晓楠说得莫名其妙,她实在是想把大美的情况相告。
尉迟云帆不明就里,以为她在描述大美,心里越发酸了,“替我祝福他们!”
“嗯。”
晚上尉迟云帆参加了高中同学会,见到了几位故友。
朋友这东西,就像胶原蛋白,年纪越大流失越多,五年前开同学会还有30人参加,而现在只剩下12人。再过几年呢?也许会更少吧!等我们死的时候,追悼会上能有三个老朋友来相送的,那算我们保养得好的!
“云帆,又买新车了?什么型号的,等下让我过过瘾。这车牛啊,百万豪车!”某老同学在酒店的停车场碰上了尉迟云帆和张露露。
“再牛的车,它还能飞不成?”另一位同学张小其道,张小其从小就心直口快,人称“张快嘴”。
众人入了席,某同学又说起尉迟云帆当年的同桌吴永利:“永利也真够惨的,去年金融危机一闹,听说他亏了这个数。”
“买什么基金股票?纯属投机倒把,我听说他欠了不少钱,这日子不好过啊!”
话音刚落,吴永利带着老婆推门进来了。
“让大家久等了!”吴永利含笑打招呼,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心想他怎么还活着,不是家都给封了吗?
尉迟云帆看向吴永利,比起上次见面人是憔悴了不少,不过精气神还足,吴永利的老婆坐在张露露的旁边,“不好意思,上次你们结婚我们没到,去了外地。”
“没关系,有机会我们再请。”张露露道。
“露露啊,你还是别请了,再请人家要送红包的!你家那可是豪门夜宴啊!那起码要送2000吧。”张小其道。
“云帆和我同桌4个学期,放心,我卖血也去!”吴永利笑得坦坦荡荡,“我说小其啊,你还是别损我了,我倒想明白了,投资失败咋地?难道就摸电门去死,就去跳楼?我和我媳妇现在是艰苦,但不是痛苦,要说啊,人家有钱人夫妻不好的,还指不定比我痛苦百倍呢!”吴永利说完看了尉迟云帆一眼。
“好!冲你这话,这觉悟,我小其把半年的奖金捐了,借你。不过咱可说好了,要给利息的。”张小其道。
“那我先谢谢你了。”
老同学跟尉迟云帆干杯扯旧事,觥筹交错,可尉迟云帆感到孤独,深刻的孤独!这最深刻的孤独感不是一个人的时候,而是在人声沸鼎的地方,每个人都在环绕你时你揣在怀里的那份孤独。
席散,尉迟云帆载着张露露正回家。
“我说你意思意思就行了,你借人家20万?你不怕他跑了?我看他老婆就不是什么好人。”张露露道。
“他老婆挺好的,我听说她为了帮阿利还债,发动她妈把家里的房子都抵押借贷了,人家伉俪情深,至少也值20万了。”尉迟云帆明白吴永利是太难了,所以才打友情牌,不过那生活的态度是积极的,如果换作自己大概会避走他乡,这辈子的同学会都不参加了。
“我看他们这次就是来骗钱的!看他们那个样哪是生意失败的穷酸?简直就是招摇过市的大爷!跑路前的回光返照!”张露露倒觉得他俩不似常态。
“什么啊?人家比你活得明白。”尉迟云帆感叹,内心再叹,哪像我们?
“停车!”张露露大叫。
“怎么了你?”
“你倒好,拿我爸的钱出去装大爷,还帮别人欺负自己老婆!”张露露泪眼已现。
“你爸的钱?什么你的钱我的钱,说话太难听了。”尉迟云帆也不高兴了。
“要不是我爸替你借贷,你能有今天?你还哪来的钱?”
“我借你爸的钱,我一定会还的,你以后别说话那么难听。上次也是,瞧你在我朋友面前说的那话!”尉迟云帆道,上个月尉迟爸爸换肾手术之后,张露露当着尉迟朋友的面发表高论:“你阿爸现在换了肾,身体更强了,要不叫我爸爸再给你几万块让他拉拉皮,这样就上下都是后生儿了。”
“哦,你现在敢对我大声了?你翅膀硬了是吧?”
“好好好,我不说。我就一吃软饭的,行了吧?”尉迟云帆强忍怒气。
“你本来就是!”张露露却不依不饶。
尉迟云帆突然刹车,怒吼:“下车!”
“下车就下车,你可别后悔!”张露露道,然后气呼呼地开门下了车。
尉迟云帆掉头,决定不回家了,吴永利说得对!没钱的夫妻必然艰苦,可是没爱的夫妻那是痛苦,艰苦和痛苦比起来快乐多了。
这时候收音机里正播一首歌:
有谁孤单却不企盼,一个梦想的伴,相依相偎相知,爱得又美又暖,没人分享,再多的成就都不圆满。没人安慰,苦过了还是酸……
可笑啊,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在此刻把他的心事唱得如此真切。是啊,没人分享,再多的成就都不圆满,没人安慰,苦过了还是酸!你为了把自己锁在华美的房子里,把待你好的爱人逐出了房子,让那些爱情流浪在街头!现在你华丽的房子,会有人帮你打理,而你内心的孤独,只有你自己打理。
再瞧瞧,你的车子再好,也是不能飞的!你老婆再有钱,再美貌,还不是照样成了你的负资产!尉迟云帆开始失笑。
这时候张大权的电话追来了,他该怎么办呢……
今天贾成文要去医院复检,叶晓峰出事后没多久,她来上海居住了,借着读书的名义。在上海某医院的过道上,她和徐光明并排走着。
“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贾成文由衷地说。
“谢什么呢?其实你应该谢谢你自己!和你的所为比起来,我的算什么,就算被处分也是一时的。”徐光明道,心里却嘀咕:你的奉献是一辈子的。
“那孩子生出来以后叫你干爹吧,干爹学问大,帮他取个名字好吗?”
“没问题。”徐光明和她相视而笑,他和这个任性且美丽的姑娘偷偷干下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他和同学为贾成文施行了一次手术,把叶晓峰的精子植入了她的卵子。
贾成文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她会回去告诉父母一切,当然也包括叶父叶母。
送贾成文回住所的路上,徐光明来了主意,“我看就叫轩岩吧,岩,山峰上的石头。”
“轩岩,叶轩岩。”贾成文默念道。
贾成文关上门,门口的徐光明却恋恋不舍没有走远,一会儿他又敲开了贾成文的门。
“你落下什么了吗?”贾成文自然以为是如此。
“是,我落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在你这里。”徐光明说。是的,在他开始认同贾成文的任性,甚至是欣赏她的任性时,他自己也开始任性起来,他似开玩笑地说:“如果你要给轩岩找个爸爸的话,记得也考虑一下我。”
贾成文羞答答地别开了目光。
徐光明喜欢贾成文,而她的过去如何不堪或者无稽,那都已经消隐在她的身后了,现在在他的眼里就只有善良的母亲和新生!爱情都是平面的感受!是啊,有时候忘记过去,放下过去,才能让以后的幸福更纯净!
在沈阳某处简易的出租房里,大美正在生煤球炉做晚饭,却响起了敲门声,定是凯达忘记带钥匙了。
“凯达,你……”大美打开门。
“是我。”尉迟云帆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你,你怎么来了?”蓬头垢面的大美有些错愕。
“我来了!因为,江山不如你多娇!”尉迟云帆道,为了来这里,他放弃了一切,他已一无所有,他告诉自己:要和大美在一起,做一对艰苦却不痛苦的夫妻!
尉迟云帆闯进了大美的屋子,却见到了一个未满周岁的小男孩。
“这是我的孩子,胡雪岩。”大美出言解释尉迟云帆的疑惑。
“胡雪岩?”尉迟云帆看向大美。
“是,他会和他的爸爸一样,做一个成功的商人。”大美微笑着任泪水滑落。
“大美,你?”
“年纪轻的时候,上床怕怀孕;年纪大了以后,上床怕不能怀孕。我都三十了,所以有了就给生了呗。”
尉迟云帆眼泪忽闪,他上前抱住大美,紧紧的,且再也没松开,两人吻得天旋地转,直到彼此的眼泪都被吻干了,直到听到了天天的惊叫声:“爸爸快来,有坏人!”
尉迟云帆带着大美和儿子回到了温州,林朗去接的机。
“哇,我传说中的干儿子,城城!”林朗抱起尉迟倾城。
“你小心点儿,瞧你粗手粗脚的!”尉迟云帆呵斥。
“现在有儿子了不起了?你娘的!”
“拜托,小孩子面前不要说粗口,他学会了怎么办?”尉迟云帆自打当了爹凡事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现在做都不能做,会学样?你当你儿子是哈利?波特?”林朗接嘴。
“好啦,你们两个大男人别吵了!”大美终于出手抢回孩子。
“阿朗,如果你要当孩子的干爹就去把他干妈找回来!”大美说,凡尔蔡的事她其实略有所闻。
“什么干妈?”林朗明知故问。
“你说呢?我儿子这辈子可就一个干妈,你找个山寨的,我儿子可不认!”
林朗不接话,转身去推机场的行李车,可车子却如千斤重,说:“怎么这么重?”
“笨蛋,车子还锁着,你要把推手往下按!”尉迟云帆叫道。
林朗按下推手,给车子解了锁,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锁,原来是一种禁锢!
大美的那个大梦未解,这会儿正坐在马桶上看育儿指南。
尉迟云帆推门进来了,“都当妈了,怎么还没改掉这个臭毛病!”大美喜欢在厕所里阅读,这还真是一个“臭毛病”!
“你不知道了吧?最佳的阅读环境,不是大英帝国图书馆,而是厕所。”
“快出来,我有事告诉你。”尉迟云帆捂着鼻子叫。
“什么啊?”大美头也不抬。
“阿朗说,明天去上海,最早的那班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