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包揽了地下城的所有职业,“神枪手”周替,“鬼剑士”张越森,“格斗家”刘升,“圣职者”潘曜桓,我选了“魔法师”,“一家人”算是齐了。
菜鸟始终是无法一下子跟前辈们平起平坐的,我跟着他们组队刷图,菜到真的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捡装备,被周替笑话说是“捡破烂”。捡破烂就捡破烂,反正我是特别开心,特投入,连厕所都一直没起来上过。
一战就到了7点半,大家叫了外卖,香喷喷的金针菇烩饭算是把我的意志瓦解了,什么矜持什么形象都不要了,端着一次性饭盒坐在椅子上跟几位真汉子边吃边大聊特聊。袖子一捋,外套一脱,穿着短袖T恤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着筷子,笑得跟野兽似的,这一刻真的很开心很无拘无束,原来生活也可以只有肆无忌惮。
周替带头说起了笑话,“一次模拟考试,长颈鹿考了全班第一名。班主任分析成绩后,发现了问题,于是向年级建议,下次考试时,要把长颈鹿安排在第一排。”
“哈哈……”大家笑起来。
我不服气地站出来,“周替你说那也太小儿科了好不好,一点也不好笑,我说的才算真逗人!”我一边嚼着金针菇,一边大声地说着笑话,“深夜,一条古代作为刑场的街道上,一个穿一身白的女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司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不寻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恐怖的地方,还是这么恐怖的装束。司机想着便看了一眼后视镜,天!那女人竟然不见了!司机吓得一回头,那女人还在啊……司机继续开了一段,又忍不住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女人又不见了,司机惊恐地回过头,女人却又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继续前进,司机再一次从后视镜里看见女人消失了,吓得猛地踩下了刹车,一回头,啊……那女人一脸血地出现在他眼前,司机尖叫着就要跑,女人一把抓住了司机的袖子,骂道‘靠,为什么总在老娘俯下身挖鼻孔的时候看我?最后还来一急刹,老娘的指甲插进鼻孔了好不好!”
“哈哈哈哈……”大家笑起来,张越森还竖起了大拇指,我更得意地笑着,声音已经脱离了女性声音的范畴,“我就说我的笑话是很猛的,哈哈哈哈……”呃,我突然噤声了,金针菇噎在喉咙中差点让我窒息。
白祖岑和他的几个朋友正在我对面惊讶地看着我,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么巧?捋着袖子,弓腰驼背地端着饭盒狂笑的我还是那个轻轻拉着他的手撒娇的小女生吗?狼狈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丑态了,我只想从打开的窗户中纵身跃出去。
“李倩你还真牛,再来一个把大家震住我就认输……”周替挥着胳膊示意我快些讲,讲你大爷啊,我现在都哑巴了。
白祖岑看了看我,收回目光坐到了椅子上,他们应该是刚来,正不好,撞见了我不堪入目的举止。
“快讲一个啊,我刚差点笑死了。”刘升也催促道我。
我摇摇头,扔了饭盒灰溜溜地坐回椅子,心在瑟瑟发抖,完蛋了,跟一群男生厮混在一起,更重要的是还有张越森,白祖岑一定会认为我们俩是事先约好在这约会的,这更是跳进黄河也新不清了!
“李倩你赶紧,你愣着干嘛,大家都等你呢!你吃多了挪不动步子吗?周替大声叫道,我透过电脑显示屏的间隙看见了对面白祖岑惊诧的目光,心里比死还难受。
“来了来了,马上。”我小声答应着,将游戏角色移动到门口。
“你是不是冷了,要不把窗户关上吧!”潘曜桓看着我不停颤抖的手关切地说道,我尴尬地摇摇头,我是心里发凉不是身体发冷,好好的一个晚上就死在尴尬那一秒了。
目光游离,魂不守舍地强撑了一把,我匆匆退了游戏,“我胃疼,先走了各位。”说完我就闪人了,出了大门我还不住地拍着胸口,懊恼地跺着地板,今天运气太背了,还偏偏找死整出那么些恶心的动作,丢脸的事情好像每过一个周期就要在我身上发生一次。
我垂头丧气地背着背包走在街道上,路灯将我的身影拉得很长,我忍不住轻声唱起了《爱我别走》,“迎面而来的月光拉长身影,漫无目的地走在冷冷的街,我没有你的消息,因为我在想你,爱我别走,如果你说你不爱我,不要听见你真的说出口,再给我一点温柔……”
“我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样,夜里的寂寞容易叫人悲伤……”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站住了脚跟,缓缓地转过身子,白祖岑的身影在灯光中若隐若现,离我越来越近。
“你的外套忘记了,天还是有些凉……”白祖岑走到我面前,将外套递给我,我接过外套低头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走。
“你刚刚说笑话的样子很可爱,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率真。”白祖岑的话从我后面如同两只无形的胳膊一样紧紧缠着我,我又一次停住了脚步,不过我没有回头,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掉眼泪的样子。
“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白祖岑问道。
我哭得更凶了,不是感动,是难过,是屈辱,我猛地转过身,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句,“谁稀罕跟你做朋友!”我转身飞快地跑着,心不停地滴着血,好痛好痛。耳边的风呼呼地刮着,我拼命地跑着,跑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得我过了很久才挣扎着坐起来,膝盖凉凉的,卷起裤腿,鲜血顺着小腿“哗哗”地流下来,我呆呆地看着它们自由自在地流下来,痛快极了。
“大北……”白祖岑跪在地上用手捂着我的膝盖,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染红了他的牛仔裤,“对不起,对不起……”白祖岑抱着我孩子一样地哭起来,他的眼泪重重地砸在我的后背上,滚烫滚烫的。
我木偶一样无动于衷地由他抱着,然后被他抱起来送到了不远处的诊所里。
医生给我上药的时候我皱紧了眉头,我感觉到痛了,钻心钻心的痛,跟心一样痛。
“你好些了没有?是不是很痛?”白祖岑的眼睛红红的,他蹲在地上看着我,问我膝盖还痛不痛。好久没有距离他这么近了,我好想伸手摸摸他的脸,这些日子为什么又长出青涩的胡茬了?是学习压力太大吗,难道他真的为我难过过?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坐了出租车送我到了学校,我依旧一言不发地往宿舍走,白祖岑一直跟着我到了宿舍楼下,我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白祖岑幽幽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撞击着我的心窝。“李倩,我还有机会照顾你一辈子吗?”
渴望了无数次的话此刻对我半点吸引力都没有,我的心一下子冻住了,麻木了,我苦苦哀求的时候他毫无余地地拒绝我,我自尊和骄傲不要了去求他,他不肯接受我,难道真的很在意那封幼稚的过期情书吗?白祖岑你知不知道喜欢和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喜欢是偷偷地看着一个人,近乎偷窥一般窥视那个人的生活,始终只是见不得光的幻象。爱是什么呢,爱是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给一个人,肉体和灵魂,全都属于对方,自己只有一颗坚贞不渝的心。
白祖岑你还是很在乎我的过去,你无法原谅我,我们之间就永远得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安定,你还是那么孩子气,不肯放过我曾经幼稚的多情,即便我后来跟了你,身心托付于你,你还是痛恨我的过去,就是一个幼稚的冲动的喜欢,你就是饶不了他。
一辈子太长了,谁也指不定它会生出多少事,让我们再也不能相爱,我一直放不下的心现在终于放下了,有些美丽仅限于封存起来作为回忆。
潘曜桓,周替,以后还跟你们打游戏,今天很开心,因为我忘记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