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你说,简直是笑话!随便你怎么说,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就算我找出一万个理由,你要是死不承认,我有什么法子!
你显得有些疲倦,气焰也消了几分,更多的是无奈。
莫非你想放弃?好啊!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请吧!卡卡抬起手臂扬了扬,随即后退一步,就要关门。
什么麻烦?你反问道。你似乎没有明白卡卡“请”的意思,是指叫那个杂种拿冷水浇我吗?
这倒不必,卡卡的脸上突然显现出疲态,懒洋洋地说,水是用来喝的,你想我用来浇你,没门!你不怕被淋,我还心疼呢。我是叫你滚,我懒得听你这条疯狗乱吼乱叫了。
卡卡就要将门关上。你使尽全身力气,将门稳住了,乘机顺势挤了进去。你的动作如此迅速,竟然将门反锁上了。
说你快不如说你对这里的一切太熟悉了,熟悉到快速摸到反锁,将门锁上。
33
读者朋友肯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挤进了什么样的屋子。笔者却想在此卖弄一下。你能进得这间屋子,早在读者意料之中。再说,我们总不可能让一个人老是待在门外。要是这样,那这道门也就显得太无情了。一道门就能把人拒之门外。要是一堵墙,一条河,一座山,不把人与人之间给完全隔断了吗?
门算他妈个什么玩意儿呢?竟阻断一个人的前程,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岂不太荒唐?门不过是人造出来的,人就可以控制它而不是它来控制人。人想要它怎样,它就得怎样,想要把它毁坏甚至比造它还容易。它要来阻止人的前程,干涉人的生活,简直是痴人说梦。
要是有人真要用它来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也太幼稚了。
在你眼里,没有人可以控制你和操纵你。你认为命运是可以被自己操纵的。你不是像操纵这道门一样把握了命运吗?事实说明你是可以进得这间屋子的。同时你也坚信,一切很快就会改变,卡卡将会对你说,老公,你不认为我们刚才开玩笑开得很过瘾吗?我只不过想气气你!老公,你好风趣哟!老公,你生气了吧?你知道的,我们女人就是这个样子嘛。
如此一来,你再也不用向卡卡证明什么了。证明小孩子都确定不疑的事实,不显得荒谬了点吗?
可话又说回来,人长个脑袋,本就是用来胡思乱想的!现在看来荒谬的事,几百年后也许一点也不显得荒谬了,反而成了真理。牛顿见到苹果落地,不去胡思乱想,也就不会提出牛顿三定律以及万有引力定律来;爱因斯坦不也是胡思乱想,才提出了广义相对论吗?你真要去证明“夫妻定律”,说不定也有新发现呢!
当然,你闯进了屋内,也不可能就那么傻站着,卡卡也不会就此罢休。
34
刚才,冰冰受妈妈之命前来卧室叫爸爸。她倒真听话,高高兴兴地来到爸爸跟妈妈的卧室。这个爸爸正躺在床上,用一条毯子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裹住,头埋进枕头下面。听到冰冰叫爸爸,他感到特别恼火,但又不愿对她发火。冰冰见没动静,便来到床前,脱掉拖鞋,爬到床上,骑在这个爸爸身上,拿开枕头,奶声奶气地说,起来!你这个懒猫!
为了便于称呼,我们不妨给这个爸爸取个名字,叫他猫儿!
猫儿一看就是个懒骨头,不多说话,害怕老婆,是个没有男子气的软骨头。形象点说,他是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
这种男人偏招女人喜欢,但女人又在心里鄙视他们。
这种男人天生具有一个优点——俯首帖耳,倒也可以满足某些女人的虚荣心。这些女人在外面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回家只要将一肚子气发泄在这种男人身上,加上这种男人忍气吞声,还曲意逢迎,也就没什么了。
冰冰乖啊!猫儿迷迷糊糊地说。冰冰根本不听,还是一个劲儿地叫他,起来!妈妈要拿藤条来抽你了哟。起来!还不起来,要被打屁股哟!冰冰用力摇着他,但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偶尔回答一句冰冰听话!他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未睁开过,就那声音,也不像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更像是从远处传来的。
慢慢地,冰冰似乎将妈妈的使命忘了。她在猫儿的身上玩起了骑马的游戏。
冰冰一只手抓住鸭绒毯,一只手拍打着猫儿的屁股,口里不停地叫着,马儿快跑!马儿怎么不跑啊!马儿快跑!马儿快跑!
猫儿似乎是早就适应了这种折腾,仍睡得死死的,似乎只要睡着,他的肉身也就不存在了。冰冰也就不是骑在他身上了,而是骑在真正的马身上。
冰冰越玩越过火,两只手抓住猫儿的耳朵,往两边拉扯。猫儿仍然没有反应,谁也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麻木到这种地步。纵使冰冰掏他的鼻孔,掰他的眼皮,扯他的嘴皮,揪他的脖子……他依然睡得死死的。
冰冰似乎也乐此不疲。
冰冰一直在那里毫无结果地努力着,直到你进了屋内。
卡卡是怎样的凶呀!她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眼白全不见了。她的眼睛全烧红了,那般恶狠狠的样子,你看了真不知会产生什么结果。但你总算可以肯定,你昨晚的想法是多么荒谬!尽管召唤来此的声音正是卡卡的声音,但事实上,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个女人并不希望你出现。
也就是说,你来此与卡卡无关,纯属偶然。
当然,你来了,还进得了屋内,这件事也就成了必然,尽管你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对待。但你坚信,卡卡,也就是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你的卡卡。你就是这家的主人。关于这一点,自从昨晚来此你就不曾怀疑过,至于后来怎样那是后来的事。你甚至怀疑一切,哪怕你所居住的不是地球,也能肯定你就是卡卡的丈夫,卡卡就是你的妻子。
只是从现在看来,卡卡跟这栋房子一起着了魔,形势对你非常地不利。但这很快就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还早,大家可能都还没有睡醒。你也一样,很可能是你的眼睛和耳朵一起出了毛病。
很快就会正常的,很快,你想。
人死光了吗?强盗进屋了!卡卡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太阳上山了,还在挺尸!她吼叫道!
笔者真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个女人。当然,她很美,但正因为她很美,才加强了笔者的叙述难度。一个丑女缺少美德,大声嚷嚷,满口脏话,读者还能接受。要是换做一个美女,就变得复杂起来,这会在读者心目中产生落差,破坏读者心中的美感。
这种情形下,猫儿一般都会迅疾翻身下床,连拖鞋也来不及穿就跑出卧室,来到客厅。接着是两位老人——你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下床的时候,往往还会抱怨几句,但当他们来到客厅以后,一个坐在沙发上假装看报纸,一个则靠在墙壁上继续打瞌睡。再后来是冰冰从卧室里面伸出个小脑袋。直到卡卡的气全都消了,猫儿再回卧室把衣服穿好,到厨房弄早餐,两位老人再回到卧室做一会儿春梦。冰冰则拉住卡卡的衣服叫着,妈妈,你怎么了?
你一点也没有被卡卡吓着。在你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事实上,你进门以后,瞬间就把卡卡给忘了。你在客厅里来回地踱步。卡卡想拦阻又拦阻不了,只得大声骂起来。
你这么来回地踱步,一来是因为高兴,二来是你更确信这就是你的家。
这本来就是我的家嘛,你想,竟然跟我玩游戏!这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那么熟悉:阳台!草坪!梨树!阳台朝东,阳台外面是一片草坪,阳台旁边,有一棵粗壮的梨树。从阳台上可以攀上梨树,然后下到地上。小时候你常常被父母锁在屋子里写字,想逃出去玩,就从这里下去。倒是后来你再也不敢了。你有恐高症。
你在客厅里转了不知多少圈。
客厅里除了一排橙色牛皮沙发,一张猪肝色桃木茶几,靠北墙放着的大彩电和主卧室门口的电子琴外,什么也没有。
卧室分列客厅两边,主卧和客卧在北面,南面分别是书房、厨房、次卫和次卧。你和卡卡睡主卧,父母睡次卧。冰冰常常挤在你跟卡卡中间。
主卧室有一道通往另一间屋子的门,这间屋子是用来存放你的心爱之物的。诸如:双节棍、笛子、二胡、电子琴、少林棍、篮球、网球拍、乒乓球拍、照相机。除此之外是覆盖整堵墙的书橱,里面各样书籍齐全。自然还有你心爱的笔记本,里面记载着你读中学时写给那些无名少女的情诗情话。卡卡跟你恋爱的季节,自然也享受到了此项殊荣。
你感觉奇怪,电子琴跟琴架被搬了出来,就放在主卧室门口。沙发摆在屋中,茶几上放着一只缺了口的玻璃烟灰缸。你从来不抽烟啊!旁边一只乌七八糟的布娃娃,这正是你买给冰冰的。沙发一端卧着一只小花猫,它似乎认得你,见你进屋,对你“喵喵”叫了几声。
南北两面墙上都挂着画框,北面是希腊裸体画,作者不详。南面是雕刻画,一个断臂女郎,同样,雕刻者不详。这两帧画都是你从地摊上花低价钱买回来的赝品。当时,卡卡还骂你好色之徒。两幅画中的女子都具有那种丰腴的美。雕刻画只能看到背部。雕刻者似乎有意在臀部上下工夫,但并不成功,有几处都被划伤了。你对残缺美没有偏爱,比如断臂维纳斯,你连看一眼都觉得讨厌。
尽管这幅雕刻有那么多缺陷,你还是把它给买了回来,并将它贴在了墙上。正如你曾经说过,这幅画的价值并不在于雕刻家的刀法,而在于它能给你带来想象力。面对观众的是背部,那它的正面比如胸部应该是怎样的呢?要是在卡卡的屁股上划上几刀,你想,再用照相机拍下来,肯定比画还要美。
35
笔者似乎很难有什么说辞,你为何迟迟没有冲进卧室。其实这是有原因的,笔者在前面也已有所交代。你一直认为这是个玩笑,只是卡卡对你玩的恶作剧。但事实上,谁都明白,这并不是恶作剧,这是事实。你对这样的事实也不得不承认,因为猫儿已经出现在了卧室的门口:头发零乱,胡子拉碴,瞌睡连连,好像没有睡醒,全身上下只穿着内裤,光着脚片。
更令你惊奇的是,你感到我们叫他猫儿的这个人跟你长得多么像啊!
有那么一瞬间,你误以为自己正站在一面镜子前,但你很快发现你们之间只有空气,你的面前没有镜子。
要是你面前是一面镜子,镜子里面的人不应该只穿着内裤。
惊讶之余,你不忘问他,你是谁?
你问我啊,猫儿望望卡卡,有些胆怯地说,我是独孤无痕,你是谁啊?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你是独孤无痕?那我是谁?你如坠迷雾之中的悬崖,看不到任何东西,却听到耳旁呼啸的风声。
对啊,我是独孤无痕。猫儿有气无力地说,也许,我们应该改叫他为独孤无痕了,你到底是谁啊?
长鼻子,大耳朵,对面这个男人分明就是你自己,就连他看你的神态,说话的声音,都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你变得手足无措。
我以为你死了呢!卡卡冲着独孤无痕说,还不赶紧把这个疯子赶出去!你想等他把你赶出去然后强奸你老婆啊!
他想到了叫你走,同样想到怎样使自己尽量显得礼貌一些。但他很久才说,先生,我妻子卡卡,她叫你出去。她不喜欢你,你还是出去吧!你听后发出一声冷笑,心想,这就是她所谓的丈夫?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居然站在我面前,全身裸露。该死!该死的臭婆娘。他叫独孤无痕,那我叫什么?我不就是独孤无痕吗?
你的妻子?你说卡卡是你的妻子?简直笑话!你定了定神,指着对面那个自称独孤无痕的男人说,我命令你马上给我滚!我暂且不追究你光着身子出现在我家里,跟我的女人发生过什么事情。要是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想我会把这该死的噩梦忘掉的。
独孤无痕似乎没有听懂你的话,没再开口,也没打算再开口。冰冰从他腋下钻出来,远远地叫你,乖爸爸!她跑到你身边,拉住你的手,盯着你的脸。
你摸摸冰冰的头,转身对卡卡说,卡卡,到此为止吧!我不明白你在干什么,我也不想追究什么!
卡卡没有回答,只对冰冰说,谁叫你出来的?
我要跟爸爸玩!冰冰带着哭腔委屈地说。你将冰冰抱起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把孩子放下来!冰冰,下来!他不是你爸爸,那个才是!卡卡似乎消了气,说话已没有刚才那么大声了。
独孤无痕回卧室穿衣服去了。
不是!这才是真爸爸,这才是我的乖爸爸!乖爸爸,那个爸爸一点都不好。妈妈,这个才是真爸爸!冰冰望着卡卡说。你在冰冰的脸上频频地吻着,乖!真是爸爸的乖女儿!你把她放了下来,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先到卧室里去玩,爸爸有话要单独跟妈妈说,听爸爸的话吗?
听话!冰冰说着,蹦蹦跳跳地跑向卧室门口,跑到门口又转过头来叫了声乖爸爸,又将头转回去,正好碰着了从卧室出来的独孤无痕。
独孤无痕已经穿好衣服,看也没看你一眼就进了厨房。
事实上,你的存在根本与他无关,在他眼中,你根本就不存在。
36
游戏结束了!卡卡,你说,你仔细看看,我是谁?看清楚!我不知道我怎么就离开了家,要不是你召唤,也许我根本就回不来。我现在回来了,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呢?冰冰难道不是咱们的女儿吗?冰冰那么可爱,你真忍心伤害她吗?
我们是夫妻,应当相信你,你继续说,我不会怀疑你跟那个男人发生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怀疑又能怎样呢?你想,事已到此,计较又有什么用呢?现在我连自己的身份都受到怀疑,哪里还有心思去怀疑她。就算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在乎,你说,你是知道我的,我只在乎你这个人。我是多么在乎你呀!你想。我们一起度过那么多难忘的夜晚,难道你都忘了?都不记得了吗?
既然咱们家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男人,你说,那肯定也是你的意思了。我尊重你。但是,游戏到此也该结束了。这些该死的把戏早应该结束了。我只需要你看清楚,我才是你丈夫。你肚子又饿了,说话有些吃力,显然,你开始妥协了。我还能怎样呢?你想,真想大睡一觉啊,把一切全都忘掉!
你心里已经不再认为这只是个玩笑了。
我认为你应当去演戏,卡卡说,事实上,你比那些蹩脚的三流演员强多了。不过,我还是提前告诉你,你的努力只是徒劳,刚才我一见到你就对你申明我不是你的卡卡,这里也没有你所谓的卡卡。大家都叫我卡卡,不错,但我不是你的那个卡卡。我再次向你申明,我不是你妻子,你也不是我丈夫。我丈夫正在厨房里。
至于我刚才说你是疯子、流氓,卡卡说,我向你道歉。就算我相信你有个妻子,刚巧也叫卡卡,但她绝不是我。你应该相信我。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你说这是你家,我想你一定是糊涂了。但愿你不是在梦游。我相信你不是在说胡话,相信你不会对我图谋不轨,但我真的不是你的卡卡。你说我是你妻子,你是我丈夫,你有什么凭据?你凭什么就那么肯定?
照你的逻辑,卡卡说,我到大街上随便抓住一个男子,告诉他我是他妻子他是我丈夫,那我就是他妻子他就是我丈夫了?你以为我是在演戏吗?我反而觉得你才是在演戏呢!我再奉劝你一句,还是忘记你的那些荒唐的逻辑吧,为了你自己,走出可笑的幻境吧!你那些荒唐的想法多么让人讨厌,你自己没有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