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国舅。”沈青盏幽静的施了一礼,轻轻地笑了。
陆龙生见天色正好,竟然拉着几人坐在亭中畅谈下来,远远看去一座偌大的拱桥,桥下潺潺流水波光潋滟,细细流淌着,锦鲤穿梭其中,而细看才发现,原来水中竟然都是珍宝玉石堆砌而成,当真是奢靡华贵。
陆龙生端起宫女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脸上挂着千年不变的笑意,俨然一副笑面佛的模样,“今日真是惊险万分,没想到居然有人利用秦王谋害陛下,若不是漓曦你洞察出来,恐怕你二哥就要身首异处了。”
“二哥是漓曦的亲兄长,漓曦当然不能看到他枉死。”话是这么说,沈青盏心底可不这么想,若不是这个国舅突然前来,恐怕她就算再怎么说皇帝也不会心平气和的听她讲。
陆匀离目光冷凝,幽幽的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深邃,“公主殿下这才刚回宫,就掀起了这么大一场风波,难怪之前传言公主殿下命格奇特。”
他的言下之意是,你命格与北齐皇帝不合,沈青盏幽静的闷哼一声,挑眸瞪了陆匀离一眼,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眼神倒是显得格外特别,连陆龙生都忍不住看向两人,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沈青盏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有沉住气,被陆匀离这么一击居然原形毕露,她收敛住脸上的神情,微笑的看向顾冽寒,“顾大将军远道而来,一定辛苦了吧。”
顾冽寒知道她又拿自己做挡箭牌,脸上的神情愈发慵懒,瞥见陆匀离,目光带着几分轻蔑。
陆龙生大笑了起来,“虽然说今日事情不断,但是顾大将军前来,我一定要好好招待招待,过几日一定宴请顾大将军过府一叙。”
沈青盏在心底苦笑,陆匀离如今住在国舅府,这邀请顾冽寒前去是几个意思,国舅啊国舅,他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
谁知国舅突然看了沈青盏一眼,冲着她挤眉弄眼,看上去既好气又好笑,“漓曦你也一定要来哦。”
沈青盏无奈的扁了扁嘴,就在这时,皇后身边的宫女正寻沈青盏前来,见到她与众人在亭中,脸色不禁变得极为难看,压低了头款步走来,“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有急事召你回去。”
沈青盏凝眉起身,幽静的一笑,回头向众人施礼,“那么漓曦就先行告辞了。”
陆匀离睨视着她的背影,眼中无限的深意,倒是顾冽寒,单手举起茶杯,把玩着青瓷茶杯,慵懒的笑道,“今日这场好戏,二位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啊。”
陆匀离没有抬头,神色愈发的肆意狂妄,“彼此彼此吧。”
宫殿里纱帐被风吹起一层涟漪,香炉里的香料袅袅升起,整个宫殿弥漫着醉人的香气,金碧辉煌的宫殿,只听见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屏气凝神的连呼一口气都提心吊胆。
绣金蜀锦镶玉玛瑙流苏的美人榻上,躺着一个身子婀娜丰腴的美人,身旁的女官仿佛用尽一生的虔诚帮她将华服上每一缕褶皱抹平,她眯着眼,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缓缓而来,伴随着摇曳的华服拖在地上的声音。
“漓曦参见母后。”沈青盏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的跪在她的面前,若是说前几天她还觉得这个母亲是世上最好的娘,那么今日她这个想法已经完完全全的被颠覆了。
皇后靠在榻上,眼睛也不睁开,嘴角弯起一丝好看的笑意,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女官便领着宫女如蒙大赦一般退下。
殿内的水漏一滴滴的计算着时间,沈青盏跪在地上,只觉得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发热,汗液随着额头流了下来。
沉默了良久,沈青盏都因为皇后睡着了,放松警惕的舒了一口气,下一秒皇后飘渺的声音便飘进了她的耳朵,“漓曦,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今日之事,你二哥受人蛊惑,你能够很快的察觉出来,母后深感欣慰。”
欣慰?恐怕是愤怒才是,沈青盏低着头,瞳仁在眼眶里流转,“二哥既然是受了他人的陷害,漓曦当然要为二哥辩驳。”
“是吗?”皇后一双狭长的凤眸睁开,露出她冷艳绝美的眸子,“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国舅会突然出现?”
沈青盏犹豫了片刻,只觉得如坐针毡,“漓曦不知。”
皇后把玩着玉手指尖的镶金护甲,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你还未回来多日,本不应该将这些事告诉你,只是如今你也应该知道。”
沈青盏抬起眸子,与皇后那双凛冽的眸子相撞的片刻,她只觉得像一阵电流从身上流过,蹙了蹙眉头,只听皇后继续说道,“国舅虽与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是他实则是支持秦王,秦王是我的养子,并不是亲生儿子,虽然秦王对我很孝顺,但是太子是嫡长子,母后当然希望他继承大统。”
“漓曦知道。”沈青盏低下了头,方才顾冽寒也说了,秦王不是皇后的亲儿子,所以皇后对他下手,实属正常。
皇后一手撑在榻上,冷艳的眸光望向沈青盏,慢悠悠的道,“国舅权倾朝野,他想扶持秦王登基,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明白吗?”
国舅位高权重,但是他是没陆匀离那个胆子敢逼供造反的,想学曹操,只是秦王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任凭他摆布?
沈青盏疑惑的蹙起了眉头,“母后,漓曦不明白,为何国舅要选择秦王?而不选择宣王呢?”宣王是个老好人,总是笑呵呵的,几个兄弟之间就他脾气温和,性格简单豪爽,秦王是个笑面虎,表面上看起来嬉笑怒骂的,但是心机深沉。
“秦王是我的养子,也算是半个嫡子。”皇后幽静的眼睛如古井深不可测,笑容间已经让人心惊胆战,“宣王母亲身份低微,他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继承人,咱们北齐是子凭母贵,宣王能够被封王已经是皇上破格了,他的生母是粗鄙宫婢,而且又没有位高权重的养母,当然不会被国舅看重,在说了,宣王根本就无心贪恋权位。”
沈青盏的脑海里浮现宣王的模样,那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淡泊寡欲绝不做作,倒真是个难得的糊涂人。
皇后一挥长袖,慢条斯理的抚平衣衫上的褶皱,“你是我的女儿,当然要向着母后这边,母后绝不会害你。”
她笑容中略有深意,定定的看向沈青盏,冲着她点了点头,沈青盏心中疑惑,终究还是点头道,“漓曦知道。”
她从泥金台阶上慢慢的走了下来,双手将沈青盏扶起,沈青盏只觉得双膝发麻,浑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这个皇后,当真是让人心惊,沈青盏笑着看向她,静静的道,“漓曦一定会谨遵母后的意思。”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去吧。”她挥了挥手,沈青盏退了下去,刚刚走出宫殿就长舒了一口气。
很快便到了夜间,夜深霜降,整个北齐的皇宫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偶尔巡守的侍卫路过发出的整齐脚步声。
刑部的大牢里,秦王宛萧寒一个人坐在堆积的稻草上,偶尔一两只从他的身上蠕动而过,整个大牢里除了老鼠磨牙的声音,就是守卫的打呼声。
一阵寒风吹过,宛萧寒抬起头看见四四方方的天窗,黑云密布,穿过云层射进来几缕昏暗的微光,他沉沉的叹了一声,盘腿而坐。
突然,昏暗的灯火处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投射在墙边的影子晃动了几下,守卫正沉浸在大呼中,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宛萧寒环顾四下,却什么也没看见。
难道闹鬼了?宛萧寒嘴角一出意思笑意,他如今已经是将死之人,说不定正是鬼神来找他索命,有什么可怕的。
“二哥!”
远处传来飘渺的声音,宛萧寒以为是他听错了,探了探头,霎时间,一个黑影变得清晰起来,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张黑巾覆面的娇小身影站在天牢外,扯下了面纱,竟是一张绝色的容貌,水灵灵的眼睛烟波流转,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
“怎么是你?”宛萧寒大吃一惊,随即蹙起了眉头,“你怎么来这里,这里很危险,若是被父皇母后发现了,会怪罪你的。”
沈青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径直的走了进来,“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她武功很烂,但是偷点迷魂散迷倒那些侍卫还是绰绰有余的,她随意的找了一块干净的地坐下,望着满身臭味的宛萧寒,笑道,“二哥,你坐吧,我有话跟你说。”
宛萧寒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不应该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吗?怎么能这么随意的在天牢里穿梭呢?他懵懵懂懂的坐了下来,疑惑的眸光拧成一团,“漓曦,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青盏认真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二哥,你是我的二哥,虽然我刚刚回到北齐不久,但是就你对我最好了,所以你有事我不能不帮你,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也知道是谁陷害了你。”
宛萧寒无奈的舒了口气,慢慢的道,“漓曦,很多事你不明白。”
“先不跟你说这个。”沈青盏冲着他挑了挑眉,“总之,我一定有办法救你出去的,父皇现在应该相信了我的话,你是被人下了毒,所以你放心好了,我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宛萧寒定定的看向这个妹妹,只觉得心中疑惑,“漓曦,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不是。”沈青盏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凑到他的耳边嘀嘀咕咕了说了几句话,“你听明白我说的,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一定能够救你出去。”
宛萧寒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几乎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可是转瞬间,她就已经从天牢里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