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眯起下场的眸子,低声唤道,“绿筠?”
“父皇,儿臣是您的亲生女儿,如今见父皇被蒙蔽,着实不能袖手旁观。”秦绿筠上前一步,她素净的衣衫下层层金线所绣制的花影栩栩如生,偏偏浮动,衬托的她更加美艳动人。
她目光紧锁,上前一步,却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沈青盏,“是儿臣亲眼见到这个女人杀害了皇兄,父皇,纵然皇兄千般不是他也是您的儿子啊,您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惨死!”
秦绿筠说罢拿出帕子楚楚可怜的拭泪,泪眼婆娑的道,“父皇,你一定要为七哥做主啊。”
沈青盏抬眸瞥了她一眼,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个九公主殿下的演技,若是换做现代,恐怕奥斯卡影后都非她莫属了。
皇帝凝视着她,眼神渐渐沉寂下来,良久才开口道,“这件事朕一定会秉公办理,绿筠,你就不要担心了。”
“父皇。”秦绿筠依旧不依不饶,若是这次让沈青盏逃了,难保她不会找到证据翻身,一直以来她皇帝疼爱秦式枫,就算他犯下大错,父皇也不舍得将他处死,而秦式枫一死,父皇应该不问缘由的就将这个女人拖出去,居然还给她一个狡辩的机会,看来真是自己小瞧了她了。
沈青盏眸光清冷,抬起头不徐不疾的望着秦绿筠的方向,幽静的眸色里投射着冷冽凌厉的寒光,哼笑道,“九公主殿下,这天蚕蛊的剧毒到底是从何而来,我想公主殿下应该很清楚吧,只要太医查证,就能证明这蛊毒是何时所下,民女进宫都是经过敬事房严厉登记的,民女一直呆在将军府之中,又怎么有分身之术前来下毒呢?”
皇帝抬起头望向秦绿筠,神色之中夹杂着几分惊异,“绿筠,此事事关你七哥,你不必插手,朕自有定夺。”
秦绿筠笑了起来,笑容之中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意味,“父皇,儿臣也是担忧父皇被他人蒙蔽,毕竟这个女子来路不明,虽然当日在大殿上被她巧言令色蒙混过关,但是七哥所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沈青盏听着她的话,她眼中露出一种谁也看不透的深沉,平静的说,“九公主殿下,这件事当时已经证实了是七皇子误会了民女,只是九公主殿下当日也在殿堂之上指出七皇子殿下与刘淑妃娘娘通奸,这件事是九公主殿下亲眼所见,难道说还有假吗?”
她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警告秦绿筠,若是对方再咄咄相逼,她并不介意鱼死网破,秦绿筠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紧咬着银牙,她的皮肤茭白晶莹,此刻看上去却异常扭曲,死死的盯着沈青盏,而对方眼睛里一如既往的平静。
“皇上,民女认为,这件事应该交由仵作验明七皇子尸身,再行定夺!”
“父皇。”秦绿筠急忙唤了一声,双膝扑通一下跪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这件事父皇要早做定夺,切不能让人逍遥法外。”
沈青盏抬眸望了秦绿筠一眼,似笑非笑的勾起娇艳的红唇,极度讽刺,“皇上,民女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个时候她还能耍什么把戏,秦绿筠不由看了她一眼,对方眼睛里流出的镇定与沉稳,完全不像常人,皇帝挑了挑眉,淡淡的道,“你说。”
“民女恳请皇上将这件事交给民女调查,民女一定会为自己洗脱嫌疑,并且找出真凶。”沈青盏字字雪亮,抬起头悄悄的窥视秦绿筠的神色,见对方花容失色,几乎惊讶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皇帝也十分奇怪,他撑着头冥想了半会儿,这才点了点头,“好,朕答应你,但是若是你不能找出让朕信服的证据,那么朕便要你人头落地。”
他说罢抽出自己身上的玉牌,朝着沈青盏丢了过去,被她轻而易举的接住了,有了皇上的玉牌,她便可堂而皇之的进宫,沈青盏幽幽的抬起美眸,直视着秦绿筠。
二人一前一后的从金殿里走了出来,秦绿筠脚一崴,整个人竟然倒在了地上,沈青盏上前扶起她,柔声道,“九公主殿下不必这么心急,皇上给我的时日还未到,公主殿下何必这么紧张呢?”
秦绿筠额头上冷汗直冒,她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愤怒,“你……你居然……”
“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什么没有被皇上立即处死?”沈青盏轻轻一笑,那笑意极尽讽刺,“九公主殿下虽然聪明,但是聪明人都有一个弱点,就是太自作聪明,你以为皇上会按照你想的那样,见到侍卫将我押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就处死了我,没错,皇上确实这么做了。”
秦绿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眼底的怒气呼之欲出,“你居然没有死?”
沈青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略略挑起眉头,“公主殿下虽然会揣摩圣意,知道皇上偏爱七皇子,但是越是至高无上的至尊越是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害怕走错一步,皇上纵然杀了我,但他也害怕枉杀好人,否则如何堵住天下万民的悠悠之口。”
她还有一点没有告诉秦绿筠,那是因为一个帝王,都希望所有人匍匐在他的脚下,所以相反越是桀骜,他愈发觉得好奇,所以才会给她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秦绿筠阴冷至极的笑了起来,她从不认为自己会遇上一个对手,此刻望着她一望无际的墨色眸子,眸中散发的清冷寒意几乎要将她吞噬,秦绿筠不由微微一怔,过了许久才说,“这件事还没完呢,你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那我们走着瞧好了。”沈青盏慢悠悠的弯起了美目,她一直想找个机会除掉秦绿筠,而她正好也给了自己一个绝好的机会。
九都的夜市深处,有一条漫长而暗黑的小巷子,来往络绎不绝的人,甚至都不敢伸头窥探,时不时听见里面传来连绵的哭声,仿佛是从地狱传来,一声声凄厉惨绝的哭声,如同恶鬼诉说着前世的悲惨命运。
来往的人不由浑身发颤,再也不敢一探究竟,长久下来,九都出了一条鬼街,商贩们纷纷将摊贩撤离此处,鬼街便也荒置了。
夜色浓郁之中飘散着几缕氤氲的烟雾,月光茭白的洒下来,如同一层银辉,皎洁明亮,寂静的街市只听见打更的人敲打着竹竿,吆喝着,“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忽然,黑夜之中闪过几道黑影,打更人以为自己眼花,匆匆瞥了几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目瞪口呆的以为自己瞧见了鬼,急忙加快了步子。
只见几个黑影站在鬼街的街头,领头的人黑巾覆面,只露出秋水般剪影莹亮的眸子,她极尽冷意的眸中晃过一抹肃杀的寒气,瞥了一眼身后的几人,淡淡道,“确定就是这里?”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点了点头道,“老大,就是这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巷子,门窗紧掩,从深处弥漫着一股死一般的沉静,她眯起美眸,小心翼翼的朝着里面走去,只听后面的人叮嘱一声,“老大,小心,这里邪的很。”
她扬眉冷笑,勾起薄唇朝着里面走去,忽然,还没眨眼的功夫,只见四周房屋之中的灯火全部亮了,霎时间整个鬼街竟然灯火通明,可窗户上竟不见任何影子,难道真的跟传说中一样,这些屋子里住的都是鬼。
沈青盏目光急促的扫过四周一眼,嘴角凝固着一丝讽刺的笑意,“不管你是人是鬼,还请露面。”
身后几个八尺男儿都不由胆战心惊起来,悻悻的环顾四周,不及防备之中,竟有几个白影从后面飘过,之中一黑衣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在了地上。
沈青盏笑意寡淡,看了一眼白影消失的方向,冷哼道,“看来是有人装神弄鬼啊。”
她话音刚落,只见四周围出现了偌大的白帆,帆布将他们几个人困在其中,沈青盏右脚向后挪了一步,白帆在眼前快速的移动着,时不时传来几声极具惊恐的笑,那笑声不由让人毛骨悚然,仿佛从每个人的脑海之中衍生出来,在脑子里不断地膨胀。
“赶紧捂着耳朵。”沈青盏呵斥一声,“这是幻觉!”
她捂耳闭上了眼,心中默默念着解咒语,很久以前她就经过这样类似的训练,虽然在21世纪根本没人相信幻术,大多数人都采用红外线作战,不过对于幻术玄术,当年师父也有过指教。
虽然紧紧捂着耳朵,可是还会有一些声音从指缝里流进来,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副日月山河图,巍峨雄壮的城楼之上,站着一个身穿戎装的男子,他玉面冷凝,邪肆的眼角之间流露出称霸天下的凛凛之威,那个男人正是陆匀离无疑,此刻的她站在城楼下,身畔万马奔腾,沙场将士高呼万岁,金戈铁马,黑云逼城金鳞开。
她站在城楼下高昂着眼眸直视着他,他高高在上,接受万民的昂视,睥睨着江山,坐拥天下。
“陆匀离……”沈青盏情不自禁的喃喃唤道这个名字,她陡然回过神,只觉胸腔在剧烈的翻滚,嘴里氤氲着一口浓郁甜腥的血气,竟一口血喷了出来,顿时,她的意识才有了几分清醒,急忙摇了摇头,恍惚的凝视着四周。
她带来的人一个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面色极为狰狞,显然是中了幻术,四周的白帆再也不见,沈青盏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周围没有了灯火,没有了笑声,一切仿佛从没存在过。
她急忙喘了几口气,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直到巷子尽头的一扇门忽然打开,沈青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她加快了步伐走到了门前。
“陆匀离,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吗?”房间里的灯霎时间全亮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坐在桌案前,手中端着一盏浓茶,幽香的茶香四溢飘散,满屋子都是香味,香炉之中氤氲着袅袅的熏香,整个房间一览无余,除了一张桌案和香炉,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