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含烟见他这样,也不想故作忸怩之态,所以大大方方地任他戴到自己手上,口气清淡道:“好吧,你愿意送我我就收了,我知道你也不缺这点钱。不过以后不要再买了,这些东西除了欣赏,也没有实际用途,买多了浪费。”
李泌的眼眸中放射出璀璨的光彩,他愉快地点头:“那是当然,只此一回。”
时间不早,已是过午,罗含烟拉着李泌去胡姬酒肆吃饭。不知不觉中,她就拉着李泌去了曾经竹笛公子与康茵共舞的那家。
当他们坐定,点了菜之后,罗含烟的目光就瞥向前方的舞台,那里正在跳胡旋舞的女子看起来像吐火罗人,并不是康茵。
饭菜上来后,他们边吃边聊,罗含烟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瞟向前方舞台,显得心绪不宁。李泌发觉后,关心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罗含烟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事,也许最近一直神经紧张,有些放松不下来了。”
李泌拧起眉头,心疼地看着她,充满歉意地说:“都是我连累了你。也许是我太自私了,想把你留在身边,结果害了你,你本该轻轻松松在长安外生活的。”
罗含烟微笑着摇摇头:“别这么说,既是朋友,就该有难同当,吃饭吧。”
李泌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眸底的柔情混着伤感,纠结不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不说,埋头吃饭。
“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罗含烟头顶覆下一片阴影。她与李泌同时抬起头来,两人都是眼睛一亮。在李泌的眼里,这是一位极美的胡姬,身着窄袖翻领五色绣罗对襟锦边胡服,红地人面鸟兽纹锦裤,乌皮靴,尖顶帽,深目高鼻,美得很有异域风采。
罗含烟抬头看清面前的人时,清眸登时染亮,她倏地站起,“康茵?”
康茵眨了下美眸,点了点头:“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叫罗含烟,我可以坐这里吗?”她的汉话连贯了不少。
罗含烟笑得很灿烂:“请坐请坐!”面对着李泌询问的目光,罗含烟解释道:“这是康茵,竹笛公子的朋友。”康茵坐了下来。
李泌立即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康茵,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让竹笛公子忘情追赶的那位美貌胡姬啊?”其实罗含烟已经把竹笛公子与康茵的事讲给李泌听过,不过他还是认为竹笛公子如果没有给对方以暗示的话,对方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追踪而来?
听了李泌不咸不淡的话,罗含烟眉头抽动了一下,警告地盯他一眼。
康茵也打量了李泌,笑问罗含烟:“这位郎君是你的良人吧?”
罗含烟脸刷地红了,忸怩地纠正:“是朋友。”
康茵意味深长地点头:“哦,我明白了,还没结婚,是未来的良人。这位郎君很帅呢,很清贵儒雅,你们很般配。”
李泌立即心情大好,对康茵也增加了无限好感,于是柔和些许的目光投向她,愉悦地自我介绍:“我叫李泌。”
罗含烟不好再解释什么,越紧张会越可疑,她于是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没有表演?”
康茵秀眉蹙起,叹了口气:“唉,没情绪。”
“怎么了?”罗含烟问。
“竹笛公子不见了,到现在都有半年多了,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我想,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了他,他又躲着我呢?今天见你来吃饭,我想,既然你们是朋友,你是不是知道一点他的消息?”她的忧伤不加掩饰,原来是向罗含烟来打听竹笛公子的消息的。
罗含烟深深的失望,原来康茵也没有竹笛公子的消息。她不好说出竹笛公子与自己进地牢的事,只能含糊应道:“我也半年多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在哪里。嗯,我听他说过,这家酒肆的老板是他的朋友,是他把你托付给这家老板来照顾,你怎么不问问你的老板呢?”
康茵以手撑头,手肘支在桌上烦恼地说:“我早就问过了,我老板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连他养的一只大黑雕都半年没见了。老板倒是一直对我很好,我要跳舞就跳,不想跳了他也不说,可惜竹笛公子失踪了。”她忧伤得想哭。
罗含烟有几分羡慕康茵,至少她很真实,能够坦然说出自己的喜欢,也能够大胆地追求自己的喜欢,天南海北,从不隐瞒。可她自己是为了什么这样遮遮掩掩呢?是为了想独占而选择放手。她没有像康茵那样,想独占就去争取。
罗含烟沉默下来,埋头吃饭。李泌偷偷看她,总算明白她为何拉自己到这里吃饭了,原来是为了打听竹笛公子的消息,哎,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竹笛公子。李泌心中很是不快。
康茵默默流了一回眼泪,忽然抬头说道:“我老板说,今天石国使者来了,竹笛公子在石国长大,一直很关心石国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
罗含烟抬头盯着她问:“石国使者什么时候上朝?”
“我老板说他们明天一早去朝拜皇上。”康茵道。罗含烟暗暗记在心中。
他们吃完饭要走时,康茵一再嘱咐罗含烟:“如果你得到了竹笛公子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罗含烟眉头轻轻拧了下,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地笑笑:“我知道了,我一有他的消息就来告诉你。”罗含烟答应。她随李泌回去。
在路上,李泌沉默良久,还是忍不住问:“你还是放不下竹笛公子?不是说你们已经断了吗?”
罗含烟睫毛一抬,眸光流转,有几分纠结的情绪掠过,半晌才回复:“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动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会跟他结婚,只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你生气了吗?”其实,李泌与她之间并没有任何承诺,又为什么要生气呢?
李泌抿了抿唇,笑得有几分晦涩,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一天夜里,罗含烟瞒着李泌,又穿着夜行服藏到了麟德殿里,她现在经常练功,功力大有进展,轻功高超,落地无声,行动快如闪电,进宫已是很容易。
罗含烟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石国的使者在朝庭是怎么被对待的,也许潜意识里她是清楚的,就是不愿意面对这种心意,那就是竹笛公子是在石国长大的,他所关心的事她也关心。
这一次很奇怪,石国副王伊捺吐屯屈勒与石王的使者同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他们不是一起来的,而是分别敬献。石王献了十五匹好马,石国副王献了白狐裘五领及兽首玛瑙杯。
此兽首玛瑙杯是由世界上极为罕见的红色玛瑙琢制,以深红色、淡红色为主调的红玛瑙,中间竟夹有一层淡白,小端雕琢出惟妙惟肖的兽头,把纹理竖直的粗端雕琢成杯口,而口沿外又恰好有两条圆凸弦,线条流畅自然,天衣无缝。
玄宗龙颜大悦,这又是送给贵妃的好礼物了。
只是在朝堂上,两位使者所求不一,石国王的使者要求被加封官职,石国副王的使者竭力要求大唐派兵助他们抵抗大食的侵袭。
玄宗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在此上面,他在桌案底下正拿着一枝玉笛不停地按孔呢,因为他曾经梦见游月宫时,听到天上有仙乐奏曲,身穿霓裳羽衣的仙子翩翩起舞。仙女的歌声玄妙优美,跳舞的仙女舞姿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