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是宝玉的奶妈,用她的话是:“我的血变的奶,(宝玉)吃的长这么大……”她很居功自傲,念念不忘地吃老本。
宝玉给袭人留了酥酪(奶酪),被她看到了拿来便吃,受到小丫头们阻挡,她便甩出来上面的卖老资格的话。其实显出了失落感,失意感。书里是这样描写的:李嬷嬷来了,众小丫头“……李嬷嬷已是千老解事出去的了,如今管不着她们,因此只顾玩笑,并不理她。”而她老是看着如今做事的小丫头们不顺眼,说什么:“只从我出去了……你们越发没了样儿了。”她常常嫉妒小丫头们,则属于忘年妒。正如好友之间有忘年交,李嬷嬷这种人也有忘年妒,其实,她妒袭人辈多不合适。
她还显示出一个特点,就是愈来愈天真??返老还童??小孩子气了。那么大一个人如何就对一碗酥酪那么馋起来?本不至于的。自控能力的减弱直至丧失,是一个可悲的事情。笔者如今的年龄其实已大大超过了书中的李嬷嬷,应以李为鉴为戒。
此时恰逢袭人因故回了自己的家。袭人由于对宝玉服务得特别好,渐渐宝玉已离不开袭人,袭人已经可以用“要回家去了”的言辞辖制宝玉,教训宝玉了。良好的、无微不至的、无可替代的服务,可以成为控制辖制的手段,这很惊人,也很深刻。无微不至的服务使被服务者舒服得习惯得再离不开这种服务了,于是服务者变成了控制者。这个道理不俗,不读《红楼梦》里关于袭人的描写,你是悟不出来的。
尽管宝玉很能俯就,甚至亲自到花袭人家里去看望袭人(不知道这是由于宝玉有了一点人与人的平等意识的萌芽,还是由于他愿意品尝这种极端等级社会中,主子俯就奴才的施恩感呢?我分析不出来了。)袭人还是中规中矩地以下人身份招待宝玉,“拿了几个松子穰,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着送与宝玉”,无须宝玉,连今天的读者读着也觉得舒服。被感恩被侍候的感觉真不错。所以等级意识的克服绝非易事。
但是袭人的地位毕竟不同,她居然能将宝玉脖子上的玉摘下来给花家的人看稀罕物儿。无怪李嬷嬷要嫉妒她。不但吃了她的酥酪,而且此后没结没完地找机会发泄自己的忘年妒。她后来骂袭人道:
“忘了本的小娼妓妇……见我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装狐媚子哄宝玉,哄得宝玉不理我,只听你们的话……”一直说到袭人等最痛心最要害的话,一是别人都是袭人拿下来的,二是要把袭人拉出去配小子。第一句话是挑破袭人与诸同事姐妹的关系,第二句话则牵扯到袭人的前景。奴才打奴才,那才是招招皆毒呢。
不亦丑乎?不亦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