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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听脉

如此又过了月余。

这日,杨开独坐后山石壁上,静心敛神,继续感受自然中的别样气息,也即气脉。临海听涛,坐壁迎风,就是在感融自然。

杨开此时诊脉,手一搭脉位,偶然间对人身竟然有了一种通体透彻之感,当是切诊初成了。但是杨开隐隐感觉到,这还不是自己所追求的,太素神脉中的望脉和听脉更是吸引着杨开的好奇之心。至于那种感而知病的感脉境界,杨开心目中也自有着一种憧憬。

不远处,董岳峰踱步而来,望见杨开静坐石壁之上,身体四周隐隐荡漾着一种祥和的气息,似乎已与万物融为一体了。当然,对董岳峰来说是能看出这种效果的,一般人眼中是看不出什么异常的。

“杨开的灵机悟性果是与众不同,这般心境已是达到了我近年来所修到的程度了,此子的前途实是不可量也!”董岳峰心中讶道,暗里也甚感欣慰。

杨开这天来到了玲珑阁第八层,自行启了机关进入了明堂,继续参悟《太素脉法图示》。

立在图下看得久了,杨开感觉眼睛有些疲劳,目光下移,抬起左手来本要揉下眼睛。就在目光下移的这一瞬间,隐感图上呈现出了一种异样,图形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杨开一怔之下,忙又抬头细看,适才偶然出现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奇怪!”杨开心下诧异。因近观太累眼睛,杨开于是退后了一步。

“咦!”杨开此时忽地一惊。这时他惊讶地发现,那幅《太素脉法图示》中的图案又明显地发生了变化。无数彩带盘旋之中,竟然从其中隐现出一个人形图来。虽然不甚清晰,但已能看到大体的轮廓。这些彩带般的气脉笼罩着人体。

杨开揉了下双眼再行观看,图形恢复了正常。待盯着看许久之后,双眼疲劳之际,人形图案又开始隐现出来。

“此图所示仅现双手腕部六脉位置,看来不仅仅向人展示它的切脉,还应该有望脉和听脉的方法在里面。气脉都是这般气脉,只是施以切、望、听的角度不同,但却又是一个整体的。”杨开又有所悟道。

董岳峰虽然向杨开介绍了太素脉法的四种境界,却也明白地告诉杨开,他的修为也仅是通了切脉这一关,至于望脉、听脉、感脉这三种境界,还在修悟。

“看来师父已是参透了此图切脉这一层了。”杨开暗里点头道。

杨开手感日强,手若托物,便是走路时两手间也自呼呼带着风,以感觉风的冷暖温凉。再行临脉,自可精诊于毫微之间,捕捉任何细小的变化。说来也怪,自杨开开始感觉十指间有种透力和热感之后,十支手指竟然也开始变得润朗纤长,如映阳光,粉红若玉。徐楠羡慕地说是比女孩子的手指还好看,便央求杨开教她练成这种“玉手”的法子。杨开便叫她习练太极拳。徐楠听了,这才又没了兴致。

杨开这日和徐楠等人听了一上午董岳峰讲解的太素脉脉理,又自深有启发。饭后无事,又独自一人游山。山水养智,尤悦心神。若非在这琼涯岭上修习太素脉法,杨开自认为也无这般快速的进步。

转过一片树林时,杨开发现前面有一清瘦的青袍老者站在一棵树下,面朝东方在作吐纳状。杨开瞧着稀奇,便站下来观看。

青袍老者吞吐了一番,这才停下来,转身对杨开说道:“年轻人,老朽见你在这琼崖岭上已是有半年了,多来这后山潜修,毅力果是非凡。你当是来自半山居玲珑阁的罢,那董岳峰是你什么人?”

杨开拱手一礼,应道:“那是家师。”

青袍老者听了,点了一下头道:“那董岳峰这一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收了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弟子。”

杨开讶道:“前辈可是认识家师吗?”

青袍老者道:“算不得熟悉,只不过在二十年前送了他一幅《修真图》中的《太素脉法图示》而已。”

“什么!?”杨开闻之一惊道:“家师的太素脉法是前辈所传的?”

青袍老者点头道:“二十年前,老朽见他还有些悟性,就送了他那幅《归真图》之《太素脉法图示》,倒也令他修成了太素神脉中的切脉术。”

“晚辈杨开见过前辈高人!”杨开一惊之下,忙又施礼复拜。

“哦!你的名字叫杨开。很好!很好!”青袍老者点头道:“老朽泉灵轩,独居这琼崖崔后山清修,便是你那师父董岳峰也不知我隐居在他玲珑阁的后山。老朽清静惯了,禁不得外人骚扰,你见过我的事,也莫要向外人道罢,包括你那个师父董岳峰。否则他听得了信便会跑来烦我清修的。”

杨开听了,暗中惊讶,这泉灵轩竟然隐居在琼崖岭的后山,与玲珑阁是为近邻居,而师父竟然毫不知晓。见泉灵轩如此坚持,也忙应道:“前辈所言,晚辈记住了就是。”否则这一回去,必会向董岳峰说起见过泉灵轩的。

“好好好!老朽信得过你。”泉灵轩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杨开,太素神脉中的诊脉术想必你快习成了,可喜可贺!可见你的那师父董岳峰择人不差。”

杨开听了,知道自己昔日施太素脉法诊那樵夫时,必是让这泉灵轩看到了。

“杨开!”泉灵轩这时说道:“你的师父想必也对你说过了,太素神脉有四种诊法,也即有四种境界。除了诊这气血有形的诊脉术外,还有望脉术和听脉术,最后那种是感脉。不过你此时灵脉未开,后两种暂时习不得的。至于望脉术,以你的修为,假以时日,也必可成。其实以你现在的太素脉法,也足应天下万病了。当然了,又不可永远限在这诊有形之脉的程度上。”

杨开听了,知道了这泉灵轩全晓得自家的心思,见对方如此一说,心中不免一动。

泉灵轩转过身来,望着远方的山林和天空,缓缓说道:“听脉之法,是要能听懂自然中的一切动静,方以辨识得病家声音中的异处。所以,你要先和自然万物相处,和它们说话,感知它们的声脉之异同。”

杨开以为泉灵轩在传授自己听脉术,开始心中一喜,然而听到这里,不禁讶道:“前辈,如何和自然万物说话?便是鸟兽能言,晚辈也不晓得它们间的言语的。”

泉灵轩笑道:“这是常人之识也,不足为怪。其实听脉之道,也就是在感知声气而已,重点不在声上,而是在气上。太素神脉中的这四诊之法,全在一个气字上而已。无论是血脉、色脉,声脉,还是最后的感而知之的感脉,无不是在感受那种异变的气脉。你且闭上又眼,先感知这自然中的动静罢。”

杨开听了,于是站在那里闭上了双眼。

泉灵轩道:“你听到了什么?”

杨开应道:“风声。”

泉灵轩道:“风声中又有什么声音?”

杨开应道:“林涛的声音。”

泉灵轩道:“还能听到些什么”

杨开细感了一会,说道:“偶有几声鸟鸣,对了,还有对面悬崖上的石子滚落的声音。”

泉灵轩道:“再用心去听。”

杨开道:“好象还能听到山下那条溪水的流淌声。”

泉灵轩道:“再用心去感受。你要将自己的身体散开来和周围的花草树木融为一体,才能听得更真些。待你听懂了自然万物的声音,再行来听人的声音,便可觉病患所在了。声脉所显,除了音气上的强弱,更能呈现出各式声脉的异处,五音应五脏……”

杨开此时感觉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喃喃道:“旁边的树上有小虫子在动,地上的树叶下面有蚂蚁在爬行。咦!对面的山上怎么还有只兔子在咀嚼东西……”

茫茫然,杨开似乎听到了这山林中的一切所能发出的声音……

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杨开一时间痴了。

空气中的微风,也好像带来了远处的动物的奔跑声和昆虫的鸣叫声。甚至于还听到了几十米外的一棵松树下的土壤中竟有两只蛄蝼虫在低声窃窃私语……

杨开内心深处偶然一动,似乎感觉自己就在迈进那神秘的医学殿堂了,虽然那里面仍旧笼罩着难辨的雾气,还辨别不得内里详情,这或是一种由外而内的过程。自己,已经在接近了,接近那个“道”。

杨开似有所悟:医道的真正内涵实质,原是在静中从内心处感悟自然万物求得的。汗牛充栋的万般医书中的道理,皆不及一个静字。在静中感悟!

不知过了几时,待杨开慢慢睁开了双眼,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时,才猛然地发现,天色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杨开忽地一惊,还以为自己站着睡着了,做了一系列奇怪的梦。感觉应该还有一个人在身旁,转头四下看时,哪里有什么人,空旷的山林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竟失那泉灵轩所在。

“前辈!”杨开又是一惊,明明记得那泉灵轩适才还站在一侧呢,现在怎么就不见了,好像不曾出现过一般,只是在刚才的梦境中呈现过一下而已。

“怎么会这样!”杨开心中惊讶之极。

“杨开师弟,是你吗?”远处传来了徐楠的声音,同时来的还有几名玲珑阁的同门师兄。原是天色见晚,不见杨开回来,董岳峰担心杨开安危,命令徐楠等人来寻了。

会着徐楠等人,回到了玲珑阁。

用过饭过,杨开站在房间的窗前,望着夜幕下的群山,心中感慨万千。知道今日经那泉灵轩一番开示,自己的听脉功夫,假以时日,也必修成。自己一定要在这里修悟成真正的太素神脉。解困于脉法之际,才是自己真正的行医天下之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浙江归安。

且说李千因祸得福,意外师从凌霄,习那乾坤针法及凌氏针法。这一时期以来,李千在凌霄的指点下,逐渐开悟,对针法的认知和感受已是非昔日可比了。这一点倒是令凌霄欣喜不已。当初虽然说是收下了李千,也是为了兑现诺言之故。先前良徒难寻,其弟凌云门下弟子虽众,却无一个能入得他的眼中习得那乾坤针法的人。虽是传授于叶涣,但是那叶涣也仅仅习得皮毛,再深修不得了,并另行改为八卦针法了。当日收下李千,也是凌霄欲传个形式于李千而已。因为这乾坤针法实在是不易修习得成功的。便是凌云都认为若得成此针法,无十年之功不会得成,也自畏难而退,操自家擅长的凌氏针法行世。

不想看似愚顿的李千,自习练乾坤针法以来,进展出乎凌霄意料。开始时凌霄不解,后来恍然大悟,原是李千独钟针法,用心专一,不思外物。更无所谓的博学杂艺扰身,加以自身的刻苦勤奋,竟令他悟入其道。凌霄惊喜之余,感激上天给了他一个可传承衣钵的弟子,于是倾襄而授。

而对于李千来说,这是一个经历了九死一生才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也是自己人生的梦想所在,安得有不好好学习的心思。精贵于专,这才有了突飞猛进的速度。这段时期,李千不仅习乾坤针法,在凌霄的教导下,对凌云所操的凌氏针法也有了一个全面而细致的学习和理解。李千在凌霄那里不但习得了梦寐以求的针法,更是从师父那里知道了这不仅是一个以针术救人的世界,还是另一种奇妙的医林世界。

凌霄曾对凌云说过,李千或是习不得凌氏针法,但是极有可能习成不易成功的乾坤针法,因为李千竟然慢慢领会了乾坤针法的针式。这倒是令凌云惊讶不已。暗中对李千也自有了个从新的认识。

这日晚间,凌霄在为李千讲解乾坤针法。

凌霄说道:“乾坤八脉,在人体别立独行,每脉虽然仅有八穴,但是这八八六十四穴,按五行生克之法,执简役繁,先定阴阳,足可应天下之疾。辟如坎脉主诸水病,离脉主诸火症。制水者土也、坤也,坤脉应之。再合以世行的奇经八脉和那十二经脉,以乾坤八脉穴为主,甚或仅调理乾坤八脉的本经气血,便可理顺全身的气血而控诸般经脉了。这脉理看似简单,实则也难矣!好在你已领会了其中的精妙,在针法上另行深悟便是了。李千啊!你倒是开示了我一个道理,原是习这乾坤针法,与人的聪明愚蠢还真是关系不大,非独专其心难成啊!”

李千听了,欣慰地一笑。

凌霄说道:“世间针法虽众,其效多在手法,以各式手法行针,则是千奇百怪。便是以专究针法的凌家,也有不知罕见之针法。针法之妙,也非独限于针具,万物皆可为针,诸理皆可为法,所以习针之道,初操于有形之针,而后可运于无形之针。仅以经脉而言,除了世知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以及我们正在习练的乾坤大脉,我们也仅是知道人身有是脉而已,而终不能以形察、以相显。为师曾有故友,是一修道之人,可内视返观,说是入定之后可明见人身诸脉,实是超乎人之想象。所以为师总是在想,穷究所不知经脉,不若一证其实相,知其所在,那么再行配合针法,当是无所滞碍了。为师所苦,就是无法证得人身经脉的实相。虽是持有可应对万病的乾坤针法,也终是限于术中罢了。”

李千讶道:“师父,果是有这般能在入定中见得那种经脉吗?岂不是神仙了?”

凌霄点头道:“有道之人是可见人身内里诸般实相的,众多道书中也多有论述和证实,只是不亲身体验,是无法知晓其内在奥妙的。李千,我授你针法,为得是令你有个行世保身的医术,而后若是有缘的话,可去探求那种能内见诸经脉的内视之法,进而令针道大成。真正的针法,下可医人,上可医仙的。”

李千听了,迷惑不解,不知道针法已是这般高深的师父为何还嫌自家不足来。

这时,忽闻屋外有人冷笑道:“凌霄兄,可又在吹牛了。且归还我的轩辕针罢。”

凌霄闻之,脸色不由一变。忙对李千说道:“你在屋中候了,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且不可出去。”

李千听了,且见师父颇显紧张之色,惊讶之余,忙自点头应了。

凌霄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走到屋门旁推开木门负手走出。

李千朝门外望去,院落中,月光之下,竟也站着一名身形与师父凌霄一般的穿着灰衣衫的矮个老人,只是身材显得有些肥胖,似个肉礅立在那里。

“这……这可是师父的一家兄弟吗?”李千见了,尤自惊讶不已。

“杜松子兄……”凌霄走上前,拱下手,说道:“多年未见,是哪阵仙风将你吹了来?”

屋中李千听了,这才知道那二人并不是一家兄弟,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已。

那名唤做杜松子的老者笑道:“凌霄兄,别来无恙!我是来取那九根轩辕针的,这回可别找理由回我罢。你又令我空等了六年,此番若是见不到轩辕针我可是不走了。”

凌霄本是不拘于言笑,此时倒也尴尬的一笑道:“杜松子兄,你这般说话可就不对了,令人觉得我是抢了你的物件不归还似的。要知道那套上古神针轩辕九针的真正主人并不是你杜松子。”

“上古神针!轩辕九针?”屋中的李千闻之,又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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