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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半年辉煌

就在这样忙碌而又充实中度过了半年。

伶南快报已经成为伶南市一个响当当的文化品牌。仅仅半年的时间,伶南快报从周三报

变成了日报,发行量几乎与日报持平,广告量更是直线上升,原先的估计还太保守了,按如此的发展势头估计,两年内完全可以回收成本。

伶南快报半年来走过的路也充满了传奇色彩。首先是面对省级都市报伶南特刊的竞争,秦雄连出奇招,充分利用日报的资金实力、地利与人和的优势打消了对方在伶南扩张的打算,不到半年就草草收兵回营。其次是,伶南快报经历了两次官司。

一次是报道伶南服装批发市场商户集体抗税事件引发的。该市场是全省最大、在全国也赫赫有名的服装专业批发市场,年交易额可抵西部一个穷省的商品贸易额,不少商家都在当地办有服装加工厂,是些富得流油的主儿。该市场专门成立了商会,拥有会员八千多人,抗税事件是由一个叫侯大的商会会长暗中串连组织的,事件和平解决之后,侯大会长被改选掉会长之职。伶南快报追踪报道了事件的全过程,一系列的专题策划还为政府和平解决此事件进行了成功的正面引导,为此受到了文书记的口头表扬。但是后来侯大向法院状告快报侵犯其名誉权,其理由是他并没有搞串联组织抗税,且报纸报道的民主投票改选一事具有欺骗性。秦雄经过多次与这个据说是有黑社会背景的人物进行拉锯战,庭外调解不成,亲自走上法庭与侯大聘请的金牌律师进行一番口舌大战,在法庭上的表现可谓语惊四座,对此快报和其他一些省级报纸也有精彩的描写。法院最后判决快报胜诉,理由是市工商、税务部门对此事件已有定论,报道事实是有根据的。

另一次官司是与一个叫余三妹的女市民的纠纷。这女人在一次邻里纠纷中被她的叔婶砍伤住院,快报以最快速度刊发了这一事件报道,仓促中采访者把受害人余三妹的角色给搞错了,将她报道成了行凶者。后来发现后,报纸也登报进行了更正和道歉。这女人伤愈出院闹上门来,要求赔偿30万元的名誉损失费。秦雄多次与她商谈,答应以5万元赔偿寻求和解,这女人还是不依不饶,几次把社长办公室的茶具砸得一塌糊涂,最后闹上了法庭,法院的判决结果仍然是报社胜诉。理由是报社虽有错,但已及时进行了更正和道歉声名,而且报道错误事实并未影响当事人最后的司法判决结果。这一结果让秦雄感受到普通市民与媒体的较量中,明显处于弱势地位,为此他也深怀内疚,还是想对她进行一定道义上的补偿,可班子会上又通不过,这女人后来又几次大闹报社,指着秦雄的鼻子骂他狗官,骂法院官官相护。这一事件相比第一次的官司来说虽是小事一桩,可让秦雄尤其伤透了脑筋。

两次官司打起来虽是格外费神,可它不但没有令报纸声誉受损,反而大大刺激了报纸的发行量,真是喜从忧中来,利从偏门生。两次事件都有外埠好事的媒体掺合进来炒作,本来就是事件炒作高手的伶南快报反而成了众媒体炒作的对象,出奇不意的收效,让秦雄也感到惊讶,还应了报界流行的那句话:要办报,靠炒闹。

不管怎样,伶南快报这个新锐媒体是大获成功了,且眼下正以超然的发展速度在成长,在省内也有了较大的知名度。如果不是日报社有硬性摊派的政策,它的发行量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而且在市民的心目中,它实际上已窃居伶南报业老大的龙头位置了。

这半年来的实践,使秦雄感受最深并为之欣喜的是:宽松的舆论环境要靠新闻人自己去创造,所谓有为才有位。快报把关注的视点延伸到社会的底层,采写了大量关于民生、关于弱势群体的报道,赢得了广泛的认同,其中不乏批评性报道,尤其是《百姓话题》专版上开辟的一个《行风调查》栏目根据群众的投诉进行挖掘,把矛头直指市内一些窗口部门,一点也不回避问题的实质,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最初只是个试验,想着极可能惹来麻烦,可结果是小麻烦是有,大麻烦一个没碰上,那些政府的窗口部门大都能够正视媒体的批评,并作出有问题积极整改的正确态度。批评性报道还引来了不少广告业务,不少窗口部门开始大量花钱买版面在快报和日报上进行软性宣传,有问题的是为了消除影响,没有问题的是为了大树形象。这个栏目还特别受到了市精神文明办的表彰,令秦雄大受鼓励,写了一篇关于媒体如何营造良好的舆论监督环境的探索性理论文章,发表在国家级的大报上。

更让秦雄感到欣喜的是,快报那批入道不久的名牌大学生明显为报社带来一股强劲的活力和新鲜的风气。这批小青年是没有编制的打工记者,但他们冲劲十足,敬业精神特强,不但没有老记者的油气和铜臭味,还大都初生牛犊不畏虎,搞社会新闻特别来劲,秦雄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刚做记者时的新闻理想和激情,加之专业知识起点较高,文采也不错,他们正逐渐成为报社的一支生力军。这半年来,在魏清、刘梦龙的策划和众位资深编辑把关下,他们不但采写了大量批评性报道,为不少弱势群体讨回了公道,尤其是为很多农民工讨回了工资,而且为净化伶南的社会风气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有个文弱书生小丁还打入了伶南最大的一个黑社会团伙,卧底一个多月,采写并拍摄了可载入中国新闻人史册的揭露报道,最终将这一黑社会团伙端掉,这种拼命三郎的精神不但感动了伶南和全中国,还破例受到了国家公安部的特别嘉奖。

半年中伶南快报可称感动伶南甚至全省、全国的,还有外来工阿猪残杀黑工头背后发人深省的血泪故事和一系列人情与法理的深刻反思,有伶南最大绑架案发生过程中警匪激烈搏斗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有老农民身负匪徒杀妻之痛辗转八年千里追凶的顽强精神,有刑警队长身患绝症仍隐忍三年追逃破大案并资助西部山区多位失学儿童的感人故事,有华侨老人多年寻亲终于在记者的帮助下与老姐团圆伶南的海外传奇,有全市发动捐献骨髓跨国救助外国白血病女孩小爱莎的真情传播,有西部山村教师带初中学生伶南打工的辛酸经历,有面对落水女孩无人伸出援手的良心拷问,有侮辱“二奶”也违法的法理争论,有民工荒现象背后关于《民工与城市》的大探讨和政府部门的深刻反思……

有所遗憾的是,因为市委已给腐败问题、安全问题、农民问题的报道事先定下调子,秦雄也大多不敢跨越雷池,在这方面只有些无关痛痒的小报道,这也使那些喜欢刨根问底的青年记者们的热情受到挫伤。但秦雄明白,舆论环境的开放,以中国特殊的国情来说应该是循序渐进的事,政府的态度越来越开明了,普通老百姓也早已习惯了宽容。为此秦雄觉得,自己应该以新闻人的智慧和义务去做一些推波助澜的工作,于是,最体现快报深度和广度的时评版面《新观察》便成了他格外倾注心力的重点。

秦雄给《新观察》的定位是“先锋性,试验性”六个字,他的目标自然也不拘于一个小小伶南范围的影响。为此,他通过魏清的关系从北京重金挖来一个杂文高手,叫孔容,是位脾气比老张还古怪的孤老头,有四十多年的报人经历,已在北京的单位办理了退休手续,一副病恹恹的苍老样,可内心却燃烧着一团比年轻人更旺的火。他文笔老辣,笔锋犀利,洞察事理入木三分,很有见地。孔老头的屈尊高就引来了一大批的追随者,都是些国内颇有名气的时评专家,纷纷寄来稿件为他呐喊助威,产生了经济学上所谓的“雁阵效应”;而他这个领头雁也真是退而不休,每日必有一言,这样一来,伶南快报也便沾染了一些大报风范,国内同级都市类报纸也开始予以关注,称之为“伶南时评现象”。伶南市内政府机关的公务员们对此也好评如潮,有好几个退休高官还给秦雄打来电话予以鼓励,并对言论文章字体太小有意见,他们不懂这是时评版面的风格,只可怜他们要戴着老花镜吃力地研读了。

《新观察》时评主要关注社会各界的焦点问题、重要新闻、主要时政,话题还涵盖了政治、经济、科学、文化、教育、体育、情感等,可谓包罗万象,既有国内问题的高度和国际化的视野,又有针对伶南具体问题的评论,还别出新裁地设置了一些新栏头。秦雄不但在编辑力量上给予倾斜,还亲力亲为勤奋写稿,以自己十年来的新闻观察和一个作家的独特视角对一系列伶南文化现形进行解读,有赞有弹,比如《伶南男人花心吗?》、《关于二奶》、《难得离婚》、《伶南大款德性》、《伶南拜神》、《包容与自闭》、《红包现象》、《伶南的富裕与贫穷》等等,也颇受争议,笔名仍为“老枪”,以至孔容老头还难得和颜悦色取笑他道:“我的枪还没老,你后生仔的枪倒先老了。年轻人哪,要节制着点,不然到我这把年纪就成空枪了。”秦雄知道这老头一生未娶,也不知道是否“枪”有问题,也回敬道:“谁知道你老没有老?说不定也成空枪了,有本事你去打两只野鸡来试试。”孔老头道:“扯谈,在北京洋鸡我都打过不少,还打不死你伶南两只野鸡?”

快报的新人新机制不但最大限度地促进了内部竞争,而且促进了日报与快报的竞争。日报内部那些编辑记者有了危机感,一些老油条也有明显的改变;孙歌领导下的专题部工作最有起色,毕竟是有过多年管理经验的,孙歌跟上面的老张和手下的新老记者都处得很不错,连范漠也被他治理得服服贴贴,令秦雄也暗暗佩服他的手腕,心想以后再多有几个孙歌就好了,因为在这方面,报社所有的中层干部都不如他,他的管理工作既有亲和力又有魄力。

孙歌的策划工作也毫不逊色,一些版面和专刊也办出了深度,尤其是《法制与生活》和《记者调查》已成为日报的两大品牌,新开辟的《人在他乡》专版也出手不凡,连续对外来工犯罪现象进行深入探讨,这也是秦雄多年来一直深感困惑和很多报纸都在探讨却没有搞透的一个问题。有很多犯罪的外来工在老家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什么一到异地就会干出杀人越贷的滔天罪行呢?这其中就有一些秦雄的同乡,他的一个中学同学也在伶南犯下了杀人罪,他无论如何也难把那个对他有过温情帮助的同学与一个杀人犯联系在一起。对这一现象,以前所有的媒体无一不是让问题专家们现身说法,也无一不归结于外来工的法制意识淡薄,但孙歌组织的一系列探讨却深入了中国人古老的文化心理,指出“梁山泊打富济贫的英雄贼寇主义,至今仍支配着中国农民的行为思想”。这一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深度思考让秦雄也茅塞顿开,他想起十年前,一个同乡来他们家绘声绘声地讲起自己在发达地区如何摸进富豪人家作梁上君子的行为过程,把他那个正直善良的英雄父亲也逗得哈哈大笑,这些在故乡一直为人所不齿的勾当,一旦干到了外地富人们的头上为什么反被视为人间正道?在善良的乡人心目中,像到伶南这样的发达地区偷抢一点东西不算什么,甚至会被视为绿林好汉,因为伶南等城市人有的是钱,而且有钱人大都是些心黑的人,遭偷抢是活该,灭了他们也可算为民除害。这说明,中国人的仇富心理在广大农村普通存在,并在潜意识中主宰着一部分农民工的犯罪行为。为此,秦雄对孙歌的创造性办报意识进行了大会表扬,快报追踪的那个外来工杀人事件背后的故事,还得益于《人在他乡》栏目的启发。

当然,两报之间引发的良性竞争还主要体现在广告业务上,一男一女“两胡”霸主也是各出奇招,棋逢对手。日报以众多专刊广告主题包装见长,快报以大型商业活动策划取胜,每周一次的《百姓论坛》活动也轮流在市内各大楼盘和商场之间打转,不但场地和活动经费省了,每次还要向协办单位另行收取数目不小的宣传赞助费。胡玫成了一方广告霸主,她那过分张扬的性格和卖弄风骚的作风,倒成了商报员工称赞有加的专业特长,连日报众广告业务也只好“望骚兴叹”了,再也找不到理由告她的状,而她半年来不但未给秦雄惹出事,反而以骄人的业绩为他脸上争足了光。为整合资源,在钟义的提议下,两报一网(网站)几次联办了市内大型的房车展,占尽了媒体资源的优势,为报社创造了可观的经济效益。

在一个文人扎堆的地方,要说事事都顺风顺水,人人都和和气气是不可能的。半年来,员工之间、领导之间、部门之间的明争暗斗时有发生;关于办报方向之争、报道手法之争、编采内容之争、经济利益之争、权位之争等,似乎也一刻未有停止过。不过在一种改革精神的带动下,众心所向,发展成了主旋律,因此遇到的阻力很小。

半年时间,快报的采编队伍从当初的三十人发展到了六十多人,人员也不断有进有出,完成不了任务就走人,相比之下日报还像是一潭死水。另有一个小小的战绩就是邬伟、范辛两位金钱动物被顺利剪除。邬伟在外面开了一个不小的广告公司,不但利用报社的客户资源赚自己的钱,还多次干出损害报社形象的事,被胡冬再次抓住大大的把柄,秦雄自然也不再保他,并欲除之而后快了。范辛在被记大过一次后仍不思悔改,再次犯下的错误可不是以往拉虎皮作大旗行骗收红包那么简单,这次竟以搞批评报道为由敲诈一个建筑工程单位,虽有领导出面打招呼被免于起诉,但报社也再也容不得他了。两人都是被劝其辞职,秦雄不费一刀一枪又为报社清除了两个败类,当然离“致君尧舜上,再化风俗淳”的理想目标还差得远,身后还有如“歌星”石秀秀、垃圾婆徐太、二奶扬扬、对手钟义、腐败分子胡冬这一类三六九等的人物,这也是郁积在他心头近一年的心病。

原先也一直把安国心、罗军二人列入剪除黑名单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对这二位马屁人物还有了莫名的好感。报社的支委改选一直拖下来,书记的位子仍然空着,安国心仍是名义上的副书记,只是没有实权,但安国心已初步落实政策做了摄影部主任,工作热情很高,业务干得不错,也三天两头地向他请示汇报,而且他发现安国心还有另一个优点:对新来的记者热心帮忙,人家需要联系个采访什么的,他总能够利用熟人关系给予解决。罗军的马屁拍得也让秦雄忘记了以前的不快,区碧玉为小孩的事折腾得不再包揽办公室的大小事务,吃喝接待的事都落在他身上,而他的接待工作也细致得摸透了秦雄的胃口,每次点的菜款都是些秦雄中意吃的东西,乐得秦雄也让他像狗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边;当然,他也没少从这吃喝拉撒的事中捞点油水,只是秦雄发觉他现在已跟钟义彻底划清了界限,仿佛是铁了心弃暗投明了,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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