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了吧，再这么过分亲热我可要发脾气了。”诺亚边说边厌恶地躲开，“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一伙人，想办法当他们的头儿，让他们都听我的。还要有丰厚的报酬，这才是我想要的。咱们得想法子认识几位这样的绅士，哎，把你那张二十英镑的票据花掉也在所不惜，而且，咱们不是也不知道怎么用吗？”
克雷波尔先生看了看啤酒缸，拿起来晃了晃里面的啤酒。显然他对自己刚才的论调非常满意，流露出一种掌控一切的神情，他对着夏洛蒂点头示意，这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由于啤酒的缘故，他看上去精神了不少，正当他打算再来一口时，却被突然打开的房门打断了，走进来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神情和蔼地走到克雷波尔先生面前，并且给他深深鞠了一躬，他就是费金先生。在向微笑的巴尼要了一杯饮料之后，他在临近的一张餐桌上坐了下来。
“虽然对这个节气来说今天有点儿冷，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一个美妙的夜晚，不是吗？先生。”费金先生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先生应该不是城里人吧？”
“何以见得？”诺亚·克雷波尔不解地问。
“我想只有乡下才会有那么多的尘土。”顺着老犹太的手，克雷波尔先生看到了自己和同伴的鞋子，还有那两个灰蒙蒙的包袱。
“快听听夏洛蒂，这个人猜得真准。”克雷波尔说道。
“我的朋友，如果没有点儿眼力在伦敦可是待不下去的，相信我，这可是真的。”费金凑到克雷波尔先生耳边，小声说道。
费金在说完之后，习惯性的用右手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鼻翼。可惜的是诺亚虽然很想学他，但由于没有费金先生那样的大鼻子，所以有点失败。但是，显然费金先生并不介意这些，他可能觉得这是诺亚对他的肯定，于是他将巴尼端上来的酒递给对方，用这种方式来示好。
“这酒可真不错。”克雷波尔先生仔细地品尝着。
“嗨，这有什么，只要能有办法把钱柜里的钱，又或者是钱包啊，女士手提包啊，房屋、运钞车、银行这些东西都统统归自己，对一个男人来说喝这种酒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费金漫不经心地说。
克雷波尔像被电击了一样定在那里，他听到了这个人一字不差地说出了刚刚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这些话，他满脸恐惧地看着这个老犹太，又不知所措地看向夏洛蒂。
“哦，这没什么，我的朋友，”费金把椅子靠近了一些，对他说，“你的运气不错，仅仅是我一个人在不经意间听到了，听明白了吗？别担心只有我一个。”
“天哪，这跟我可没关系，全都是她的主意。”诺亚瞬间露出了本来面目，那位自信满满的绅士已经不复存在，他将那长长的两条腿缩回到椅子底下，胆怯地说，“钱在她身上，快说啊，夏洛蒂，快说你把钱藏在哪儿了。”
“别紧张，我的朋友，是谁干的，又或者说钱在谁那儿都无所谓。”费金在说话的时候，那个姑娘和那两个包袱一直就没离开过他那锐利的目光，“我非常喜欢你们，因为你们感兴趣的正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
“你的意思是？”克雷波尔先生茫然地问道。
“当然是正经买卖，”费金说道，“你们很幸运，没走错地方。你看到这几个人了吗？也是跟你们一样的。这里一点危险也没有。当然重要的是我一定要高兴，现在为止，我还是很喜欢你们的，对于我刚才说的话也请你们别担心。”
听他这么说，诺亚·克雷波尔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但可能是因为恐惧让他一直觉得不舒服，变来变去还是觉得没什么姿势能让他心安，并且一直用惊惧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还有一点你也可以知道，”费金低声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并一直向着他们点头示意，这让夏洛蒂心里踏实了下来。
费金接着说道：“我有个伙伴，应该能把你们领上正确的方向，让你们满足自己的心愿。从他那儿，你们肯定能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最能凸显你们自身价值的位置，当然，如果你们有能力，还可以学一些其他的。”
“听起来你所说的倒不像是假的。”诺亚狐疑地说道。
“骗你应该对我也没好处吧。”费金耸耸肩膀，又道，“来，我有些话跟你说。”
“我看换地方就不必了吧。”诺亚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把腿又重新伸直，“正好，夏洛蒂，你把这些包袱拿到楼上去，小心点儿。”
对于诺亚的命令夏洛蒂总是唯命是从的，当她看到诺亚已经拉开房门等她出去时，夏洛蒂赶紧就抱着包袱走了出去。
“看我的训练成果不错吧。”他用炫耀的口吻说道，那神情活像个资深的驯兽员，边说边踱回了刚才坐的地方。
“真不错。”费金用充满了赞赏的口气说着，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在这方面，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不是我吹牛，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长处，所以才会决定做这个的。”诺亚说道，“你想说什么最好快说，她不会去很长时间的。”
“你的想法是怎样的呢？”费金问道，“如果你不排斥，可以考虑跟我的伙伴一起干啊。”
“主要是不知道他的生意到底怎么样。”诺亚眯起他的小眼睛，充满疑问地说道。
“当然是很棒了，在他手下干的都是在这一行里出类拔萃的尖子。”
“没有乡下人吗？”诺亚小心地问道。
“全都是城里的。你要知道，如果不是现在人手吃紧，他是绝不会要你这种乡下人的，就算是我介绍的也没戏。”费金先生说。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表示点儿诚意？”诺亚拍了拍口袋，用探寻的口气说。
“这恐怕是必需的。”费金毋庸置疑地说。
“可是，那是二十镑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问题是那不是一张出不了手的票据吗？”费金马上回道，“银行应该已经止付了，号码和日期没忘吧？不过这种东西在市面上卖上价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想法子弄到国外了，所以对他也没什么价值。”
诺亚充满疑虑地问他：“想尽快就见他，可以吗？”
“我想明天早上应该可以。”老犹太答道。
“地点呢？”
“我想这里应该是最合适的。”
“我能不能问问，报酬是多少呢？”诺亚小心翼翼地问道。
“除了你应得的那部分报酬，还有那小妞儿应得的一份儿，我可以跟你打包票让你像一个真正的绅士那样，还能免费给你提供食宿烟酒。”
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诺亚·克雷波尔非常清楚，要是依照他内心的贪婪，即使是如此吸引人的条件，他也不肯定是不是要接受。可是现在如果他拒绝了这个建议，那他很可能被扭送到法院，或者还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个建议，认为还算合理。
“对你来说，这是一件有兴趣的事吧？”费金问道。
“是啊，都差不多吧，”诺亚答道，“有没有什么不辛苦又相对比较安全的事，你知道我认为这是比较适合我的，当然这两样都差不多。”
“她什么事都能做，所以我觉得轻松一些的事更适合我来做，你明白的。”诺亚把话挑明了。
“我的伙伴现在正需要跟踪这方面的人才，很急。我刚才听你说这方面你很在行，有没有兴趣？”费金建议道。
“没错，我是说过，并且像这种事我有时候是不反对的，”诺亚吞吞吐吐地说，“话说回来，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买卖本来就不怎么赚钱的。”
“那倒是实话。”老犹太人假装在思索，沉思了一会说道，“还真是不怎么赚钱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诺亚用焦虑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咱们能不能私底下做点什么啊？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应该也没有多少危险。”
“对啊！你们说在老婆婆身上下手怎么样呢？”费金狡诈地问，“抢了她们的手袋、手提包什么的，赶快跑，她们也是追不上的。那样也能捞到不少钱呢。”
“可是有的老婆子，你夺了她的包，她是要反抗的！”诺亚摇着头说道，“这种事，我觉得恐怕不大靠谱。想点别的路子吧！”
“想到了。”费金拍拍诺亚的膝盖，得意地说，“收娃娃税嘛。”
“你说的是？”克雷波尔先生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不就是儿童嘛，亲爱的朋友，”老犹太奸诈地说道，“就是那些身上带着五六便士银币或者先令出门帮家里大人买东西的小孩子呀。他们一般就把钱攥在手里的，咱们抢了他们的钱，把他们推进水沟里，然后悠然自得走开就好了，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哈哈哈，别人就会以为，就是一个小孩不小心掉到水沟里了嘛！”
“哈哈！”欣喜若狂的诺亚放声大笑着，双腿直蹬，“哎呀呀，就这么办了。”
“就这么定了，”费金回答，“我们可以在坎登镇、决战桥以及周围一带划好地盘给你。这些地方每天小孩出来买东西的人很多。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把多少小孩推进水沟就由你自己决定啦。嘿嘿！”
说到这里，费金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诺亚的肋骨，两人立即发出了好一阵的大笑。
“嗯，听起来还不错。”诺亚说道，他已经停止了狂放的笑，夏洛蒂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明天什么时候去呢？我们还是约定一下时间吧。”
“上午十点钟怎么样？”费金问道，看到诺亚点头认可，他赶忙又补充地问道，“如果我要是把您介绍给我的好朋友的时候，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波尔特先生，”诺亚回答，他对类似的紧急情况已经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嗯，莫里斯·波尔特先生，这位呢，是波尔特夫人。”
“作为恭顺于波尔特夫人的仆人，”费金一边卑躬屈膝地鞠躬一边谄笑着说，周到得令人捧腹，“估计不久的以后我就能更加地了解结识夫人您。”
“夏洛蒂，你难道没有听见这位绅士在说话吗？”诺亚发出雄狮一般的吼声。
“我听到了，诺亚。”波尔特夫人将一只手伸了出来，回答说。
“她一般都会亲昵地管我叫诺亚，”莫里斯·波尔特先生，即诺亚·克雷波尔，将身体转向费金，说道，“你懂吗？”
“哦，嗯，我……我完全明白，是的，我懂，”费金答道，就这一次，他说的是实话，“明天见，明天见。”
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美好祝愿与再会，费金先生启程了。诺亚·克雷波尔先命令他那精明贤惠的夫人集中注意力，围绕着自己确定的事情着手对她进行开导，那种目空一切、居高临下的威风，作为堂堂大丈夫中的一员显得十分得体，并且俨然就成了一位绅士，诺亚深切地感受到在伦敦及其附近收娃娃税是一件多么有面子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