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成五在花丛后面低声叫道。
阿里斯蒂安好奇地盯着花丛。
张耀道：“阿先生，这位是我朋友，我过去瞧瞧。”走上前，问道：“见到出儿了么？”
成五拱手道：“没见到，但是要恭喜你了！”
“恭喜什么？”他很是惊异。
“周大小姐做妈妈了！”
“啊？”他把成五从花丛里面拽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大小姐和你那么卿卿我我，暧暧昧昧，孩子一定是你的了！”自言自语道，“难怪周大小姐一直说身体不舒服，原来是有了小少爷了。”
他顿时想起来一年前在盘山那一幕，感到全身冰凉，道：“是我害了她。”
成五道：“现在你爹是张大帅身边最勇猛的将领，和周家也是门当户对，我们现在就去提亲！”
“我这就去和她商量，”回身对阿里斯蒂安道，“阿先生，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也不等阿里斯蒂安回答，拔步冲了出去。
两公里多的路程，他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跑到了。在周家大门前，透过铁栅栏，他看到纷纷扬扬的柳絮下，周出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面，任由春风晃动，目光呆滞，脸色苍白憔悴，但更显几分娇媚可人。
他盯着她瞧了半天，小心走了进去，来到她的面前。她微微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幽幽问道：“你来干什么？”
他好不惭愧，低下头去，道：“我对不起你！”
她摇头道：“你没有错。”
他轻轻抓起她的手，道：“我明天就请我父亲向你爹提亲！”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道：“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我要负责任！”
“是我愿意的，跟你没有关系。一个多月了，我已经习惯承受各样的压力和流言蜚语。”她缓缓道。
“我不会那么坏的！”他重新抓住她的手，道，“我爹爹现在是奉军先遣旅长，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你爹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周出道：“不管他是旅长，还是乡下汉，和我没有关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心中很是困惑。脑袋中出现了两个成五，一个成五说道：“周小姐的意思很明白，不管你爹是谁，她铁定嫁给你了！”另一个成五也蹦出来，道：“不对，不对，周小姐的意思是，管你爹是谁，她就是不嫁给你！”
这时候，楼上传来孩子的啼哭声，接着听见奶妈哄孩子的声音，孩子很听话，便不再出声了。
“他睡醒了。”周出幽幽道。
“一定是个男孩吧？”很是激动问道。
“男孩？”她略带鄙夷瞧了他一眼，“不，和我一样。”
“女孩我也喜欢！”他掐指算了算，道，“从盘山回来到现在，嗯！孩子应该一个月了吧。”
“或许是吧。”
“给他取名字了么？”
“这个和你没有关系。”
“这！”撞了一鼻子灰，还是不罢休，道，“那我能看一下孩子么？”
她想了一下，道“你后天再来吧。”
“为什么要后天？”他很是奇怪。
“听我的么？”
“当然听！”
“那就后天来吧。”
“那我什么时候来提亲？”
“那天再说吧！”周出道，“我爹爹妈妈快回来了，你快走吧，如果他们认为你和这件事情有关系，你会没命的。”
“这！”
推开他，道：“快走吧，后天啊，不要失约。”
“好吧。”他点点头，走开几步，又回过头来，道，“后天，你也不要失约。”
沐浴一番，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白衬衣，黑色西装，锃亮的皮靴，头上还抹了些头油，兴冲冲来到周家门前，期待能见到晃荡在秋千上面的周出。透过栅栏，看到院子里面空荡荡的，秋千伴着飘落的柳絮，随风摇摆。他心中一颤，来到紧闭的大门前，用了很大力气也没有推开，低头一看，见到大门上面悬挂着一只八斤半的大锁头。
“他们走了！”他不顾身上的新衣服、新皮鞋，爬过大门，沿着曲折的小径上跑向小洋楼。小洋楼的门窗都钉上了厚厚的木板，显然是要远远迁走，很久才会回来。
他木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直到傍晚时分，成五找到他，这才动了一下。
成五从大门爬进来，晃动着门上的大铜锁，奇怪道：“咦，他们怎么搬走了！”
他仰天道：“出儿还是不肯原谅我！”
成五在一旁道：“要是换了我，我也不原谅你！人家一个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未婚就生孩子，要是在咱们东北，会被唾沫淹死的；有些地方，还会被石头砸死的！”
“是我对不起她。”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人家够保护你的了，没有把你告诉他爹，要不凭他爹的脾气和势力，你早就成肉饼了！”
“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娶她为妻，否则我张耀誓不为人！”
“明天我就托人寻访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大少爷。”
“那就拜托你了。”
“放心啊，我不会让向伯叔叔知道这件事的。”
“唉！事到如今，知道也无所谓，就算父亲因为这件事责罚我，我也没有怨言。”
“啊呀，少爷，你还记得向伯叔叔进城的时候在南市说的那句话么？‘我奉军进关，本为百姓，亦为民主，沿路无索取，途中无骚扰。进入贵宝方，一如既往，严明军纪，扰民者罚，伤民者斩！’这件事也算是一件丑闻，要是传扬出去，你死定了！”
“我对不起出儿，即便死也无所谓了。”
“何必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你现在活得也挺好的。我们回去吧，不然向伯叔叔会着急的，”成五复问道，“最近我们打听到了卿如颜的下落，你要不要知道？”
他摇摇头道：“算了吧，找到她又能怎样，只会让我更加对不起出儿。”
成五笑道：“兄弟们尽力了，但是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他默默点点头，任由成五搀扶，踉跄前行。
就这样，他错过了和朝思梦想的卿如颜相见的机会，当然以后还有机会，只是两个人的命运都因为此次错失而有所改变，尤其是卿如颜。
回到房中，关上了门，坐在床上，一夜未睡。次日傍晚，成五鬼鬼祟祟来到门前，敲门道：“大少爷，大少爷！”
他连忙跳下床来，打开门，放他进来，问道：“有出儿消息了么？”
成五道：“有消息了，不过！”
“不过什么？”他急问道。
“他们搬到南方去了，据说不会回来了！”
“我去找他们，当面向他父亲求罪，假使她父亲不饶恕我，被打死也无惜！”
“这！”成五暗暗转着小眼睛，道，“说真的，他爹因为这件事无颜见人，已经辞了现在的职务，举家迁到南方，但是具体搬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他不由得万念俱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他们还搬回来么？”
“有可能搬回来，不过那要五年，六年，十年之后吧！”
“我会等她，不论要多久。”
“大少爷真是痴情男儿，为我成五所敬仰，哈哈！”成五转着小绿豆眼，道，“张大帅已经到了京城，那个德国阿顾问也去了那里，所以向伯叔叔决定送你赴京，明天就要你启程。”
“这件事我答应了张大帅，不会让父亲为难。”
“你到德国待上几年，不但能学许多洋东西，还能打发苦等周大小姐的苦闷，何乐而不为啊，哈哈。”
他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