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数天，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天津卫。天津自明初设卫以来，因地处陆海交通要冲，很早便是华夏北方的重要商埠和南北物资交换的集散地，一度成为华夏第二大工业城市。商贾大多聚集在北门外、河北大街、估衣街、锅店街和东门外。通衢大邑，人杂五方，素称“畿南花月无双地，蓟北繁华第一城”。衣食住行，风月繁华，无不竞奢糜丽。清代诗人有诗句：“繁华要数估衣街。”估衣街，地处红桥区北门东，为昔日集中出售服装之所，东接大胡同、西连北门外，地理位置重要，谦详益、瑞蚨详、敦庆隆等有名的绸缎庄即设址于此，如今仍可寻到其踪迹。
毗邻京师，不少风云人物在此归隐，或是等候时机，图谋东山再起，各界名人在此筑巢的，也甚多。至今可见曹锟、吴佩孚、袁世凯、梁启超、张自忠、张学良、李叔同、曹禺等人故居，溥仪退位后居留的静园也还在，只是破败不堪。
下了火车，见到到处人头攒动，不禁有些眼晕，成五忍不住道：“呵，这么多人啊，比赶集
的时候人还多！”
张耀道：“这就是书中写的人山人海吧。”
出了车站，便有大群人力车夫上前问询是否乘车。张耀连连摇头道：“不坐，不坐！”成五却拉住一个车夫问南市怎么走。那车夫道：“南市离车站夲远，您刚下火车，走着去可有点难啊！”
张耀听了便道：“那你拉我们去吧！”
车夫大喜，道：“还是这位哥哥明白事理！”放下车，请二人上来。
二人上车之后，车夫问道：“哥几个到哪里？”
成五道：“俺刚才不是说要到南市么，怎么还问！”
车夫笑道：“南市大得很，怎么也有一个要去的地界（地方章啊。”
成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俺还以为南市就是一个巴掌大的菜市场呢！”
车夫笑道：“南市是辛丑之变以后发展起来的，以前是百姓看杂耍，放花灯的地方，后来被洋人圈起来盖成了租界，然后那些戏园子、茶庄、小吃店便汇聚到了城南，逐渐形成了南市，乱葬岗子没人管，打架斗殴没人管，坑蒙拐骗没人管，整个就是三不管的地界。那南市大极了，有庆善大街、荣业大街、东兴大街、广善大街、平安大街、建物大街、禄安大街、荣吉大街、慎益大街、清和大街、华安大街、福安大街、荣安大街、治安大街！”像是在说灌口一般。
张耀道：“我们要去碧云茶庄！”
车夫道：“那可是一家老字号，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不过前几天发成了一件事！”
“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店里的伙计换人了！”
成五粗犷笑道：“呵，这也算一件事！”
“那是当然，茶庄的伙计都三十年没有换过，最近一下子都换了，哈哈。”
“看来你是茶庄的常客了！”成五笑道。
“去过几次，但是只能在外间听听相声，进里面看戏，可没敢想过，哈哈。”
车停在碧云茶庄门前，张耀递给了车夫几枚铜子，与成五下车。茶庄的门面很大，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门前停着老爷车、轿子，摆摊的都被限制在门口几丈远的地方。
成五不住咂嘴：“排场不小啊！”与张耀小心走了进去。一进茶馆，就是一个大堂，座无虚席。一高一矮两个穿着旧大褂的中年人正在小台子上面讲相声，大家听得很是入神，不自觉大声叫好喝彩。
高个：你听一听！
矮个：啊。
高个：全国大菜南北全席我准备请你吃上四干四鲜四蜜饯，四冷荤三个甜碗四点心。
矮个：噢？那什么叫四干呢？
高个：四干就是黑瓜子白瓜子核桃蘸子糖杏仁儿。
矮个：四鲜？
高个：北山苹果州蜜桃广东荔枝桂林马蹄。
矮个：四蜜饯？
高个：青梅橘饼圆肉瓜条。
矮个：四冷荤？
高个：全羊肝儿溜蟹腿白斩鸡炸排骨。
矮个：三甜碗？
高个：莲子粥杏仁儿茶糖蒸八宝饭。
矮个：四点心？
高个：芙蓉糕喇嘛糕油炸荟子炸元宵。
矮个：您慢慢儿说后头还有什么菜。
高个：后边儿头一个大菜就是蒸羊羔。
矮个：这可是大菜！
高个：后边儿还有哪。
矮个：啊？
高个：后边儿还有蒸熊掌。
矮个：噢？
高个：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
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
矮个：还真不少。
高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
银鱼、清蒸哈什蚂、烩鸭丝、烩鸭腰、烩鸭条、清拌鸭丝儿、黄心管儿，焖白鳝、焖黄鳝、豆豉鲇鱼、锅烧鲤鱼、锅烧鲶鱼、清蒸甲鱼、抓炒鲤鱼、抓炒对虾、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儿、麻酥油卷儿、卤煮寒鸦儿，溜鲜蘑，熘鱼脯、熘鱼肚、熘鱼骨、熘鱼片儿、醋熘肉片儿、烩三鲜儿、烩白蘑、烩鸽子蛋、炒银丝、烩鳗鱼、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炒竹笋、芙蓉燕菜、炒虾仁儿、烩虾仁儿、烩腰花儿、烩海参、锅烧海参、锅烧白菜、炸开耳、炒田鸡、还有桂花翅子、清蒸翅子、炒飞禽、炸什件儿、炒排骨、清蒸江瑶柱、糖熘芡仁米、拌鸡丝、拌肚丝、什锦豆腐、什锦！”
正听着，一个伙计上前招呼道：“二位要点什么？”
成五道：“我们是来找你们掌柜的！”
伙计打量了一下二人，见二人打扮穿着普通，不像什么豪富贵人，便板起脸，道：“你们找掌柜干嘛？”
成五摆出一副大爷的样子道：“你快些去找，我们来头可大着呢！”
伙计犹豫片刻，道：“你们稍等！”上楼去了。不一会，陪着一个人下来。那人中等身材，
生得白白胖胖，脑袋上面的头发油光锃亮，下颌胡须凌乱，好像刚刚被烧过一般，散发着淡淡的焦味。
那人来到二人面前，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是谁？”
成五道：“你是老板么，那好，快些准备酒饭，饿死了，哈哈。”
那人见他这般模样，疑云满腹，想了一想，道：“随我来！”引二人来到侧室，请他们坐
下，问道：“听口音，你们是东北来的？”
“是的。”张耀道。
“你们来找老板干什么？”
“是一位姓朱的先生叫我们来的。”
“姓朱的！”那人的嘴角现出一丝诡笑，问道，“你们是他的亲戚？”
“不是，他与我父亲是朋友，前些日子托人捎信让我来津的。”
“他让你们来干什么？”
“他让我随他见见世面。”
“见见世面？”那人哈哈大笑，道，“那我就让你们见见世面！”喊道：“来人！”
几个大汉应声闯进来，狼虎一般架住了二人。成五大惊：“耀儿，这里是碧云茶庄
么？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张耀急道：“匾额上面明明就写着‘碧云茶庄’，你自己不也看到了么！”
“当然看到了，可！我不识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