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寒意,嗖嗖的冷风直往人脖子里吹,吹得人们的衣襟猎猎作响。可这一切却永远挡不住山下这些人的决心。
蜀山派的弟子列出整齐的队伍,恭送他们的英雄们出征。可等待英雄的到底是胜利还是灭亡?这到底会是送别,还是永别?
山下有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玄英。
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在这样的天气里,就算是热茶也早晚会被吹凉的。可玄英却不在意,他喝得很快,就像是喝酒。他既没有去送别,也没有回去。他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般。可他等来的却是紫娟,紫娟端起桌上的茶,抬头便饮。可还没等喝完,她便把喝下去的也吐了出来。
紫娟指着桌上的茶问道:“这茶怎么是凉的?”
玄英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迎着风一饮而尽。“送别的茶,你好意思自己喝热的,却让离别的人去喝冷风吗?”
紫娟听了这话也便不再埋怨了。她的目光中似乎充满了痛苦。
玄英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你担心他们?”
紫娟没有说话,不说话也就是一种默认。
玄英突然起身道:“我最近要出个远门!”
紫娟一惊,迟疑着问道:“你和大哥商量好了?”
玄英坏坏地笑了。“以我的实力,如果我当真想出去,谁能拦得住我?”
这话的确不假,就算是千年之前也没人拦的住。
紫娟提醒道:“你不要胡来,你的身份是我蜀山派的最大机密。我们宁可把风华剑丢了,也绝不能把你丢了。既然你让我知道了,你就绝不能走。”
玄英苦笑起来。“其实如果你表现够好的话,说不定我会带着你一起私奔,你也好久没下山了吧!”
紫娟立时羞红了脸。“谁愿意和你这混蛋一起下山?”
玄英绷着脸问道:“你真不愿意?绝不后悔?”
紫娟不屑地道:“当然。”
玄英笑着道:“可你似乎还没问我要去哪里?”
紫娟盯着他道:“不论是哪?你哪也别想去!”
玄英笑着凑过头去,在紫娟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紫娟听后眼睛瞪大了一圈。她惊恐而不安地盯着玄英,问道:“你当真要去!”
玄英灿烂地笑着。“你愿不愿意替我隐瞒,然后和我一起下山?”
紫娟有些犹豫了。“我?!”
玄英自信地道:“只要有我在,保证这一路既没人欺负你,而且你也绝不会寂寞。你说好不好?”
紫娟还在思考,到底是什么地方居然有如此大的诱惑?
玄英有些不耐烦了。他忽地伸出自己的小指,道:“不要再想了,我们拉钩,就当作一个约定了!”
紫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犹豫。
玄英看她犹豫不决的,索性拉过她的手强迫紫娟和她拉钩。
紫娟实在有些苦笑不得。
玄英笑着摇着手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呵呵!”
紫娟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而话说另一边出征的英雄们,以霸天为首一行八人已经步行来到了距离峨嵋山最近的一个城镇。他们一行人走在大街中央,路过的人不论有多急的事也都要驻足下来看上他们一眼。不因别的,只因他们之中的俊男美女太多了。少女们看到了霸天都流露出一副神往的表情,而那些男子见了秋寒,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
秋寒的脸红得厉害,她特意加快脚步来到霸天身边窃声道:“师叔,咱们真的要这样一路走到蓬莱吗?”
其他人也都很关心这个问题,所以都把耳朵凑了过来。
还没等霸天说话,一旁的婉琪便冷冷地道:“人家多看你两眼,你又不会少块肉。难道桢颐和我也都是男人吗?”
秋寒一愣,含羞地低下了头。
霸天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当下加快了步伐。
没走多远,便看到远处有一条锦旗在晚风中飘扬了,旗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聚香阁”。
霸天边走边道:“厉玄大哥已经帮我们把一路上的起居住宿解决好了,今夜我们便在这聚香阁中休息。”
大家听了这话心中才有了个底。
聚香阁不愧为这小镇中最大的酒楼,一进这屋便有扑鼻的菜香,使人联想万千,口水直流。霸天走到掌柜的面前,只小声说了一句话。可那掌柜听后,表情立即变得恭敬起来,直给霸天作揖。
掌柜一路小跑将八人引领到酒楼的二层,要知道这聚香阁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只供普通人用餐,而这上层则是专门供达官贵人用的。一走上二楼便可以感受到品味立即高贵了起来,不论是装饰还是桌椅都很考究。
二层的人很少,靠墙的一侧有几个商人正在窃窃私语着似乎在谈生意,而靠窗的一桌周围坐着四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值得注意的是这四人的衣服都绣着龙纹,男绣金龙,女绣红龙,充满了霸气。四人的举止也优雅之极,举杯加菜的动作也都很讲究。
桦天倒是没觉怎么样,可一旁的霸天、婉琪几人看到那四人的衣着,瞳孔都在收缩。桦天知道气氛不对,但却也没问。
几人选了距离那四人较远的两个桌子坐下,只是要了一个简单清爽的菜色。虽然他们要的菜并不名贵,可掌柜却根本没有怠慢,反而态度越显恭敬。
菜还没上,细心的桢颐便发现了一件严重的事情。她低声对婉琪道:“师姐,我们是不是应该是八个人啊?”
婉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当然是八个人。可当她清点了人数后脸色便有些难看了。一桌四个人,一共两桌。霸天与三位女士一桌,而另一桌却分明只有三个人桦天、无忆与圣羽。
霸天不是聋子,他当然听到了。他更加知道那个没了的人就是自己门下的弟子小方。所以霸天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婉琪使了个眼色,便起身离去了。其他几人也知趣地保持了沉默。似乎只有桦天有些不明所以。
黄昏中的小镇已经开始点起了灯火,而灯火最盛的还要说这城东。这里的灯火盛就说明这里的生意好。生意最好的是什么地方呢?那还要说赌坊。生意好的地方自然人多,所以我们的小方便就在这招财赌坊的门口了。这条街上的赌坊并不少,可招财赌坊却是最大的一家,所以小方才会挑中这里。要赌当然就要赌大,不赌大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小方摸了摸怀中的一锭银子便迈步往里走。可还没等他踏进门槛,便有一只比他大腿还粗一圈的手臂闪电般拦住了他的去路。小方诧异地看向粗臂的主人,居然是赌坊里的打手。打手的表情很不屑。“这里不是小孩子应该来的地方,快回家找你老娘吃奶去!”
旁边的另一个大汉听了嘎嘎地大笑。“是啊,快滚,我们这里既没奶,也没老娘,哈哈”
小方居然在笑,可他笑的却一点都不自然。他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打手皱起眉,瞪圆了双目,问道:“你可惜什么?”
小方阴笑道:“可惜你老娘一定死得早,否则我一定要你这辈子吃够了奶!”
打手的脸色已经由白转红了,旁边的大汉也傻了,他们实在想不到一个少年居然敢对他们如此放肆。
“小子,你找死!”打手的拳头已经带着呼呼的拳风向小方的头上砸去。
招财赌坊既然是城里最大的赌坊,自然不会请一切浪得虚名的废物,这里的打手自然都有两下子。这一拳如若打在石头上恐怕也要砸出个坑来。
可小方却偏偏不多,反而抬起头,用脸迎上了那拳头。
“砰!”只听一声闷响,小方不动。他的脸是不是比石头还硬,这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的脸非但没有被砸出个坑,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可那打手却苦得很了,他的嘴如果再大一些,恐怕会咧得更夸张。他的胳臂这次更粗了,而且是又红又粗。
小方在等,等他恢复,笑着等他恢复。
打手终于恢复了正常表情,可这倒不是因为他的痛觉已经消失,而是因为他已感觉不到痛。
小方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怎么样,我的脑瓜子硬不硬?要不要再来一拳?”
打手暗中琢磨,这孩子的头哪是一个硬啊?简直就是个大秤砣啊!可这打手虽吃了大亏,但却并不服软,心中暗升一计。既然你脑袋硬,那就专挑你软的地方下手。男人最软的地方当然也是最要命的地方。这一计实在够狠够毒!打手假意挥舞着另一只胳臂,朝小方的脸打去。小方还是抬起头。而就在这时,打手的右脚也已经闪电般踢向了小方那要命的地方。
这一招声东击西,只要你是凡人你就躲不过。可小方却躲过了,因为小方是个剑仙!
打手这一招本是信心满满,不料却一脚踢空,已然失去了平衡,于是摔倒在了地上。
小方没有居然没有理睬他,大步地向赌坊里走去。
旁边的大汉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小方进去。
赌坊里的气氛似乎永远是那么混沌,浓郁的烟草味,夹杂着男人的臭汗味!昏暗的灯光以及嘈杂的杀鸡似的喊声。可有些人在这里却如鱼得水。人们在这里拼命拍桌子,拼命地大喊,是不是也在为了寻求一种刺激?牌九声、摇骰子声,到处都充斥着欢乐与痛苦的奏鸣曲。有的人灰头土脸地出去,有的人跳着就进来了,可这之间人格却又堕落到了什么境地?
小方其实并不喜欢赌,他觉得这里的空气充满了肮脏,他甚至想吐。但他却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需要钱,需要一百两!
其实人往往就是要学会忍耐,尤其是在自己厌恶的环境中学会生存。
所以小方只好随便找了张赌骰子的桌子,因为他不会玩牌九,他只知道赌大小,只知道豹子通吃!他摸了摸怀中的银子,只有一锭五两的纹银!而他需要的是二十倍的钱。
赌骰子玩法很简单,这里是用三颗骰子,赌场坐庄,玩家可以押大小,赔率是一赔一,但出现三个想同的数字则是庄家通吃。庄家熟练地操纵着手里的骰子,不停地在摇。小方只觉得那嘈杂的骰子声几乎把自己的脑子都炸开了。还没等他看清,骰罐已经落桌了!
“来来来下注!买定离手啦!”这句话刚说完已经有一半的人都下好自己的注。
小方犹豫着把自己的一定纹银压在了大上!
“来来来!开一五六,十二点,大!”
小方笑了,现在他已经有十两了。而这次他已经完全掌控这骰子的奥秘了。修真之人修了那么多年,不论是目力还是耳力都比凡人强百倍,若是连个小小的骰子都猜不出几点,那才是怪事。
果然,不出几个回合,小方已经赚足了一百两。小方并不贪,所以他并没有继续赌。
而仔细想想,那些输得血本无归的人,是不是就输在了这个贪字上呢?
小方乐开了花,抱着自己的一百两纹银向外冲。他很急!可等他到了门口,却又不急了。因为有人挡住了他的路。不是一个两个!是十几个!其中更有打他脸的那打手。那打手扶在一白衣年轻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尽管他的声音很小,可无奈小方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白衣年轻人面色清秀,并不难看,他徐徐走来,拱手对小方道:“这位少爷,不知可否给我个面子,和我赌一把?”
小方将一百两银子统统塞在胸前,挺着胸道:“你是谁?我为什么给你面子?”
众打手听了这话,都上前一步,个个对小方怒目而视。那年轻人笑着一摆手,众打手只好又退了回去。年轻人笑着对小方道:“我姓杨,是这家赌坊的一个管事。我看少爷你今天福星高照,想必是有财神爷保佑,再多赌两把又有何妨?何况我是诚心相邀,少爷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说完这话,那群打手便个个对着小方开始摩拳擦掌。
小方冷笑道:“可我若不给你这个面子呢?”
年轻人并不惊讶,反而陪笑道:“你打伤我门口的手下,就等于拆了我的招牌。难道少爷你真的想一走了之?做人怎么能不讲道理呢?何况我的手下向作主张,万一他们暗中报复少爷你,那岂不是你我都没面子?”
小方如若真的想走,别说十几个人,就算是百来个人也拦不住小方。可这时小方却又不想走了。他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满是银子的胸脯,傲慢地道:“好!少爷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好!”年轻人痛快道,“那就请您跟我来!”
小方诧异道:“我们难道不在这里赌?”
年轻人不屑地道:“这里是给泥腿子准备的地方,向您这样有身份的人当然不能在这种地方赌,那岂不是自折身份?”
小方只好无奈地跟着那年轻人到了后厅。一进后厅的门,一切就都变了,周围的嘈杂声就好像石沉大海般一去不返,空气中也弥漫开淡淡的檀香味。能看见得只有回廊,能听见的只有脚步声。
很快,年轻人便把小方领到了一个豪华的房间里。小方进了这房间,便暗暗吃惊,不论是装饰的布局还是桌椅的结构都如此明朗,很难想象这里居然也是赌场,还是说这里才真正算得上是赌场?
年轻人站在了赌桌的另一头,微笑着道:“还没请问少爷您尊姓大名?”
小方想了想道:“我姓赢!”
年轻人糊涂了。“赢?”
小方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赢!输赢的赢!”
年轻人笑了。“好!赢少爷!不知您想赌什么?”
小方想都没想便道:“当然是赌骰子大小。”
年轻人自信地笑了。“好!就赌大小!既然您决定赌什么,那赌多少就由我定!”
小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年轻人哈哈一笑,道:“这当然是规矩,你绝对赌什么,那赌注当然就由我定!”
小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无奈地道:“可我只有一百两。”
年轻人摆手道:“无妨,钱不够我可以暂时借给你!你既然姓赢,那就赢了以后再还我。”说着年轻人便抄起了桌上的骰罐。熟练地摇晃着。
小方明显感觉不一样,这个年轻人的手法简直和外面那些人是两个档次。骰子的声音富有强烈的节奏感,并不是嘈杂混乱的。而且他的手很稳,他的动作也很有章法,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小方。
电光火石之间,骰罐已经落桌。年轻人在微笑。“赢少爷你是买大还是买小?买定离手!”
小方问道:“赌注是多少?”
年轻人阴笑道:“一万两!”
旁边的大汉已经拿来了一万两的银票,递到了小方手中。
小方似乎有些犹豫了。他问道:“我们是不是只赌一把?”
年轻人笑道:“我一开始就说请赢少爷您赌一把,那当然就是一把,一把见输赢,这才有意思!”
小方已经笑不出了,这一万两无论是押大海是押小,他都是必输,因为对方的点数是六六六,豹子通杀!小方无奈地直摇头。
年轻人阴笑道:“赢少爷,如果你觉得这把不好猜,我们这把可以不算,我不妨再掷一次。”
小方恨得直咬牙根,如果对方能熟练地操纵骰子,再掷几把也都是豹子!
对方已经准备重掷,而就在这时小方突然将银票押在了大上。他朗声道:“不必!我这次押大!”
对方哈哈大笑,大笑着开锅!
而就在这一瞬间,小方将自己的剑灵运到自己的食中二指,一股剑气突然间透体而出,贴着桌面直冲骰子。就在对方开锅的一刹那,剑气已经到了。刚好擦着其中一个骰子掠过。那骰子受力后微微一倾,倒向了另一边!小方终于又笑了。而那年轻男子可就笑不出了。因为开出的结果是六六五,十七点大!小方赢了!
小方笑着用二指夹起那张一万两的银票道:“我现在是不是不用还你本金了?只是不知你这钱里有没有利息?还是说这把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年轻人喘着粗气道:“我既然说过赌一把,当然就只赌一把,你走吧!”
小方大笑,从怀里掏出那一百两纹银,统统倒在桌子上,道:“我既然赢了一万两,那这一百两当作利息,还望杨先生笑纳。”
年轻人实在笑不出来。谁让他遇到了小方,小方已经开始向外走了。
“赢少爷,请等一等!”而就在这时,一个情凉的声音淡淡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