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意弄人,沐春风根本不知道这些被他扔出去的毒药其实均是蛇毒的解药,但是即便他猜出这些毒药是解药,他也绝无可能一下用对服用的顺序!
“该死!”沐春风低吼道,那边的白绯不停地抽搐着,他疾步跑了回去,沉默片刻,终于冷静下来,想到了最笨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沐春风怕她痛极咬到舌头,一把将撕下袖口的绸缎塞到她口中,然后扯开她的衣襟,两个极小血洞赫然印在她白皙的肩膀上!
毒性的发作竟然没有夺走白绯的意识,见到沐春风的举动,她突然呜呜地挣扎抵抗起来,眼中的痛苦迷离顿时清醒不少。
沐春风气急败坏地低道:“五年以后你惹祸的本事只增不减!”说罢,他封了白绯几道大穴,令她不再挣扎乱动后,便倾身俯下,嘴唇贴到她微凉的皮肤上时,他仍旧红了脸,可惜此时此刻他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只能用力一吸,尽可能将毒血吸出来。
血腥充斥在他的唇齿间,他一口吐掉血,一边想着如果不是自己跟着啸云十八骑,误打误撞闯了进来,白绯恐怕性命不保。
难道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让他永远躲不开她?
而他呢?他自己又是真想彻底与她再无交集么?
白绯怔怔地盯着他重复一遍又一遍的举动,突然间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一颗接着一颗,直到掩在她脖颈中的沐春风抬起头,发现她哭时,白绯才一口吐出堵在嘴里的布绸,破口尖叫道:“臭小子,干嘛救我?”
沐春风将嘴里的血再一次吐出去,回身盯着白绯满是泪痕的脸,忽然苦笑道:“既然碰到了你,我岂能见死不救。”
一切,仿佛又回到当初他们相遇的时候。
那时,巷口的桃花开得正盛,空气中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
“喂,臭小子,你救我干什么!”
少女刚刚转醒,语气里便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她看着揽住自己的白衣少年,他的脸那么好看,一瞬间让少女羞红了脸。
白衣少年面色一赧,见她恢复了精神,赶忙松开了少女,淡淡地道:“既然碰到了你,我岂能见死不救。”说完,他不好意思地伸出手,示意拉少女起身。
少女望着那只手好久,才缓缓将手递了过去。
他们的手握住在一起。
那年白绯十二岁,沐春风十三岁。
语落,二人均是呆怔在那里,年少单纯无忧的时日是那么短暂却又那么美好,即便多年过去,回想起来,栩栩画面一如昨日。
白绯停止了哭,就连脸上悲伤的神情也恢复了常态,她清澈如水的目光越过了沐春风,似乎定在了他身后快要熄灭的火堆上,“你说过,你我早已恩断义绝。”她喃喃地说着,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庙中最后的一丝火光终于暗了下去,就像沐春风此时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白绯,握了握她被冷汗浸湿的手,眉间的忧愁一点点散去。
沐春风脱下外衫,盖在她身上,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
白绯恢复感知时,只觉得颠簸异常,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正被一人背着,她诧异地看着四周,奈何白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突然白绯有些害怕,她挣扎着想从那人背上跳下来,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你不必施法,我虽然老了,可还能背动你的。”
背她的男子开口说话了,声音这样好听,以至于白绯似乎产生了错觉,仿佛她与他相识已久。
她忍不住地开口问:“你是谁?”
闻言,男子的脚步一滞,声音涩然道:“不行。”
白绯攒眉不解,心里越加觉得诡异,“什么不行?你说不行是什么意思?我在哪?你是谁?为什么我动不了?”
男子突然蹲下身子,放她下来,回身的一瞬,白绯竟然看不到他的脸!
恐惧,巨大的恐惧令她几近尖叫,然而来不及她叫,身体已率先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在她转身就要逃的时候,身后那鬼一样的男子却牢牢地抓住了她,而此时她的身体竟又不受控制地停在了原地!白绯闭着双眼,颤抖地尖叫着让对方放手,然而那男子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无比悲伤地道:“别走。”
这一声如此清晰,竟让几乎失去理智的白绯瞬间冷静了下来。
“别走……”
“天玑,我爱的是你啊……”
“爱的是你……”
她身体一紧,人已霍然坐了起来,白绯从梦中惊醒,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感到颠簸得厉害,她勉强睁开双眼,才看清了自己身处马车之中,待白绯正要弄清状况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车帘被人掀开,白绯警惕地向后靠了靠,直到小厮和善老实的脸出现在面前时,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公子,到了,可以下车了。”
白绯疑惑地下了马车,看着面前“七级浮屠”的牌匾,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回到了沛城。这“七级浮屠”乃是沛城最有名的医馆,几日前她与苏铮一同到沛城时,曾到此处求医。
“小哥,你……”
见白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那赶车的小厮连忙解释道:“昨夜有位年轻公子花重金托我将您送至沛城医馆,可这城里挂名看诊的医馆少说也有三四家,我就擅自做主带您到这儿了。”那小厮见白绯神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有些许懊恼,正琢磨着哪里做的不妥时,街头却突然响起了策马啸喝,惊惧呐喊。
疾奔而来的人马转瞬及至,那小厮来不及牵走马车,便被身边的白绯拽到了一旁,刀光闪落,横在大街中央的马与车被硬生生劈成两半,霎时血肉横飞,吓得堪堪躲在街旁的百姓目瞪口呆。策马狂奔的人皆是一身黑衣,面覆银具,为首的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扫清街上的障碍,手起刀落间,十八轻骑已翩翩掠过,急速地离开在众人视线里。
众人回过神来时,街上已一片狼藉,几个孩子被刚刚的情景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摆摊的小贩们连连叫苦,赶紧收拾着自家掉落的商品,白绯身旁的小厮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咽抽搐着。
在一片无奈叹息中,唯有医馆门口的一位束发公子神色不同于常人,他风神俊秀,眉眼如画,然而眼底闪烁的冷光却分外骇人。
白绯死死地攥着双拳,直到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噬心时,她才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痛哭流涕的小厮,淡道:“不用哭了,我且拿给你些银两,你回去再置办就好。”说罢,还未等手伸入袖中,那小厮却站了起来,制止了她,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摇头道:“雇我的公子已给我足够的银两,我万不敢再收您的钱,我只是可怜‘耳朵’就这样死了。”
想来“耳朵”是那匹马的名字,这小厮心地善良,为人也本分。白绯掏出袖中仅剩的银钱,塞在小厮手中后,温言道:“快走吧,这城里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