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沃尔玛之殇
◎全美第一富豪
经过几十年锲而不舍的奋斗，山姆·沃尔顿建立起全球最大的零售业王国──沃尔玛百货公司。然而这样的成功并未给他带来快乐，他甚至想到，任何成功总要付出代价的，而此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点。1985年10月，山姆·沃尔顿被《福布斯》出版的杂志列为“美国第一富豪”。对于山姆·沃尔顿来说，这简直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的报纸和纽约的电视观众都在问“他是谁”和“他住在哪里”。接下来，大批新闻记者和摄影记者成群地涌向本顿维尔，渴望能够获得关于山姆·沃尔顿的第一手资料。这样的做法令山姆·沃尔顿感到十分的不愉快，因为记者们似乎在尽其所能地挖掘沃尔玛家族的隐私或一些令读者们兴奋的事情——山姆·沃尔顿一直驾驶一辆破旧的小吨位运货卡车，车后放着关着捕鸟犬的狗笼子；或者是他戴着沃尔玛商店出售的棒球帽外出运动；或者是他在小镇广场旁边的理发店理发……记者们了解到的东西的确让所有人感兴趣，因为他们不明白作为美国首富的山姆·沃尔顿为什么会那么抠门，他的节约习惯竟然一点也没有改变。他没有购置过豪宅，一直住在本顿维尔，经常开着自己的旧货车进出小镇。镇上的人都知道，而且每次理发都只花5美元——当地理发的最低价。有人甚用摄远镜头偷偷摄下了山姆·沃尔顿坐在理发椅上的模样，并登上了全国的各家报纸。
紧接着，山姆·沃尔顿收到了许多从未听说过的亲友从世界各地来的电话和信函，要求他慷慨解囊。尽管其中的一些人的确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并值得帮助，但是山姆·沃尔顿也从中了解到了一点，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荒诞不经、刁滑无耻的骗子。他曾收到过这样的一封信，是一位妇女写来的，上面直言不讳地写到：“我一直拿不出10万美元买一幢房子，你能给我这笔钱吗？”直到山姆·沃尔顿去世，仍然有人陆陆续续地提出类似请求，他们写信或打电话，要求山姆·沃尔顿给钱买一辆新汽车，或度假，或补牙齿，或者任何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正是这所有发生的一切，让友善而温和的山姆·沃尔顿及其妻子海伦愤怒了。沃尔玛家族几乎在同一时间本能地闭紧了嘴巴，不让哪怕一丁点的关于家族的小事情泄露出去，因为他们知道，越是在顶峰的时刻，越容易被摔得很惨，小事情有可能被拿去写成大文章。一直以来，沃尔玛家族的生活都非常公开，比如山姆·沃尔顿会在街上与街坊邻居随便聊天，而海伦则尽其所能地参与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然主动的。然而，“美国第一富豪”的称号毁灭沃尔玛家族的生活方式，让他们不能习惯自如地做事了。
沃尔玛家族一直在努力尽其本份，但是突然间每个人都期待山姆·沃尔顿向支付更多的报酬。要命的是，那些被山姆·沃尔顿认为是爱管闲事的新闻媒介会一天24小时地拜访他的家，这让山姆·沃尔顿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他告诉那些记者说：“你们不能把电视摄制组带到这里来，我们也不想让你们的杂志花一星期刊登沃尔顿一家生活的照片，我也没有时间同你们谈关于我一生的经历。”然而，类似的拒绝一定会招致他们的粗野无礼。无论如何，山姆·沃尔顿认为，所有这些人实际上对沃尔玛公司并不感兴趣。要知道，沃尔玛公司是当时世界上任何地方仍在经营的最佳的公司之一。但是，他们只是迫切地想要了解一些关于沃尔玛家族的个人财务情况。大多数新闻媒介人士，要么认为沃尔玛家族是一群驾着货车卖杂货的乡巴佬，要么认为他们是某种昙花一现、自吹自擂的艺术家或者是股票骗子。他们报道沃尔玛公司时，要么歪曲真相，要么存心取笑它——这其中就有一些华尔街的金融记者。所以，沃尔玛家族的成员决不对外宣传家族中的任何人，他们继续生活在公众之中，继续经常巡视、访问各个商店中的朋友。
幸而在本顿维尔，山姆·沃尔顿的朋友和邻居们帮助沃尔玛家族挡住了大量的小报记者和一些无聊的作家的纠缠。但是，山姆·沃尔顿在参加一次网球比赛上还是受到了《富豪名流生活方式》杂志的伏击，新闻媒介通常喜欢或者说习惯把山姆·沃尔顿描绘成一个寒酸的、古怪的土财主，一个与狗睡在一起的乡下佬，或是在山洞中藏有数十亿美元钱财暴发户。
1987年股票市场出现暴跌，沃尔玛公司的股票也像市场上其他股票一样猛烈下跌，每个记者都这样报道说：山姆·沃尔顿损失了5亿美元。当他们幸灾乐祸地向山姆·沃尔顿本人问及他对此事有何看法时，他只是淡淡地回复道，“那不过是账面上的损失而已”。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一些人等着看沃尔玛家族的笑话，而成为“美国首付”的山姆·沃尔顿更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这让他一度感到紧张，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海伦和他的家人。他不知道海伦是否会原谅自己把家人带入了这样的窘境。
作为一个零售商，山姆·沃尔顿总是在有关政治问题的争论中保持中立，即使有明确的观点他也不会公开表明。而海伦·沃尔顿则与之相反，她喜欢直来直去。为此，他们有时候也会吵架。海伦从不过问山姆·沃尔顿的思考方式，而他也绝不试图去告诉妻子该怎样思考。结婚不久，他们就曾为买什么型号的汽车而大吵了一场。当时，山姆·沃尔顿主张买“雪佛兰”，海伦则坚持买“福特”。尽管后来没有谁占上风，但他们都明白了彼此是多么的顽固。自从那次之后，夫妻俩再也没有争吵过，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且独立地发展着各自的兴趣。山姆·沃尔顿成为全美国商业界首富这件事，让他开始担心是否能够继续维持现在的状态。他最痛恨的是成为好奇的对象，但是人们对任何事都很好奇，而这一次沃尔玛家族正好成为公众议论的话题。每当想到这一点，山姆·沃尔顿就非常生气。
然而，出乎山姆·沃尔顿意料之外的是，海伦对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不以为然，孩子们也只是耸耸肩。引起山姆·沃尔顿烦躁的主要原因是，他不希望沃尔玛家族成为向社会半公开化的家庭，他的家庭成员们都喜欢尽兴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家人的理解让山姆·沃尔顿悬在半空的心落到了肚子里。他认为这对孩子们的影响不算太大，或许是因为他们是逐渐经历这个过程的，而在孩子们的成长中，他们已受到了良好的基本价值观的熏陶。
成为美国首富所带来的困扰远不止此，山姆·沃尔顿开始担心的另外一件事就是沃尔玛家族的子孙后代。若是期望他们在7岁的时候都能去送报，都能自力更生似乎是不现实的事情了。但是，他绝对不愿看到沃尔玛家族的子孙后代堕落成游手好闲、庸庸碌碌之辈。他希望家族现有的价值观能一代代传下去。这样的话，即使沃尔玛家族的人无需从早到晚地工作，不必整天站在收银台前忙碌，他们会有做些有建设性和有用的工作的愿望，勇于向生活挑战。山姆·沃尔顿想，也许沃尔玛家族的后代会考虑是否要深入研究医学问题，钻研防治癌症的方法；或许会考虑如何将文化教育普及到下层社会的新方案；或成为促进第三世界自由事业的传教士。或许，还会有另一个沃尔玛零售商正在酝酿着一鸣惊人的事业。
◎沃尔玛做了什么
在沃尔玛公司所学到的一些教训，不仅可以用在零售业，而且也适用于许多其他行业。比如：自由企业是社会进步的动力，没有什么能与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一个自由社会相比较。没有东西可以动摇这一制度，除非领导和管理层变得自私和懒惰。在未来，自由企业制度将会运作得更为完美，这意味着大家都可从中获益，包括工人、股东、公众，当然还有管理者，但其条件是管理阶层必须有一种公仆式的领导作风。
现在，山姆·沃尔顿已经证实了一点：美国的领导管理层过于先己后人。日本人在这点上是对的：在分配格局过于一边倒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建立团结精神的。就好比一整块蛋糕，管理者分得过多，而工人甚少，有些人工资少得可怜，而有些的收入却高得离谱。如果把经理们的收入和公司经营状况或者给股东们的投资回报，或者与一些能反映他们工作成就的衡量指标挂起钩来，企业就会运作得更好。山姆·沃尔顿认为，最好制定一个公式，根据各自的贡献和风险，公平地分配利润给工人、股东和管理者。在沃沃尔玛公司，他的确这样做了，沃尔玛支付给管理者的薪水比一般企业水平低，有时可能显得过低。但沃尔玛会发给管理者们股票红利和其他与企业经营密切相关的东西作为鼓励。因此，当沃尔玛公司发达之后，这些人也跟着富了，这绝不是巧合。
在全球经济中，成功的经营都在做着沃尔玛公司努力所做的事情：赋予那些第一线工作的雇员，那些每天和顾客打交道的人以更多的决策责任。良好的管理首先应该倾听第一线员工们的声音，汇总他们的建议并把它们分解到各执行部门。这是那些成功企业正在做的事情，比如3M公司、惠普公司和通用电气公司以及沃尔玛公司。山姆·沃尔顿认为，只要学会倾听和寻找优秀的点子便无处不在，因为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好主意，而其他的人又可能比这些人有更好的主意。
山姆·沃尔顿甚至想过用零售业的这种方法去改变整个世界。他相信，沃尔玛能比日本人干得更出色，因为它更具革新与创造精神。同时，沃尔玛也可以同孟加拉或其他地方的廉价劳动力相竞争，因为它拥有高技术，可以提供更高效率的机器设备。沃尔玛还可以超越传统的竞争对手关系，并与供应商和雇员建立一种共同致胜的合作关系，这能使它将更多的精力与才华集中于重要的事情，以满足顾客们的要求。但这一切都需要去克服人类天性中最顽强的阻力：即对变革的抵制。山姆·沃尔顿明白，要想在世界中获得成功，就必须时刻进行变革。比如，美国的汽车业，他们正试图对日本人以牙还牙，用贸易保护法还击他们。但是山姆·沃尔顿觉得他们不应该使用贸易保护，因为这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不管愿意承认与否，当时美国的汽车业的产品质量的确无法与日本人相竞争。所以，这对管理层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美国汽车业应该做的是首先和他们的员工建立合伙关系，并进行行业变革。
汽车业所面临的问题要比零售业所面临的多得多。美国的汽车工人每小时得支付22美元，而日本工人则为16美元，墨西哥工人则更少。山姆·沃尔顿考虑到这些问题，并不是说他都想去尝试和解决它们，只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十分乐意去尝试接管一家有工会组织的企业，并向员工们推销一种建立全球性竞争的观点。这家企业可以是汽车业、钢铁业，或者电子行业。那样的话，山姆·沃尔顿会非常乐于看到这家企业是如何得到激励而形成一个团队的，并分享公司的成功，同时工会仍然存在。他相信有很多人都可以依照沃尔玛公司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教训做成一些事，或许这个过程需要做许多说服工作才能促成，但只要有人肯坚持贯彻就一定能成功。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美国的管理层首先得停止许多愚蠢的事情，比如每年支付给自己三、四百万美元红利，坐着高级豪华汽车和公司的喷气飞机到处兜风，好像高人一等。但是，在当时很多公司的确不会这样做。山姆·沃尔顿举例说：“当我出差坐二等舱时，许多人认为我的举动简直疯了，或许我做得是有点过分，但我觉得，作为一个领导应该以身作则。如果我坐头等舱，而要求别人坐二等舱，这就很不公正。当你这么做时，抵触情绪就会产生，而整个团队精神就会出现裂缝。”
随着沃尔玛公司的奋斗和成长，它将会成为美国欧扎克高原上的灯塔。而山姆·沃尔顿唯一希望便是能在比小城镇之外更广泛的地域传播沃尔玛的文化和思想，因为它已经是一家全国性的大公司了。为了保持沃尔玛公司在公众心目中的地位，山姆·沃尔顿开始研究回馈公众的更多途径，以获得更多的、全面的社会理解。他认为，美国迫切需要一场教育革命。若没有强有力的教育制度支持，自由企业制度就不会正常运作，而像沃尔玛、IBM、普罗克特一甘布尔这样的公司就不会出现在舞台上，国民经济实力就得不到加强。正如一句古老的格言所说的一样：付出越多，回报越厚。
沃尔玛的故事在当今这个时代还会上演吗？山姆·沃尔顿这样的创业者还会出现吗？答案是肯定的。这也是山姆·沃尔顿回答一些创业者的答案。他说，在任何时候，都会有一个人或成千上万个这样的人，有足够优秀的构想去走完全程。只要你有足够的决心去追求，类似沃尔玛的故事就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演。重要的是要具有对经营管理不断进行研究和提出问题的态度和能力。
◎美国零售业的改变
山姆·沃尔顿把他的生命都奉献给了沃尔玛公司，从它的开创、成长到精益求精。在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掌握着主动权，挑战和回报也都超过了他的最大期望值。很多人从事着自己并不特别喜欢的工作，而山姆·沃尔顿却一生都从事着自己所热爱的工作。所以，他的生活充实而愉快。
假如某一刻，山姆·沃尔顿不能在商店里给同事们打气以创造更好的业绩，或者坐在办公室检查报表以发现是不是有麻烦需要解决，或者在周六的晨会领导着大伙喊口号，那么他希望可以坐在自己的飞机的操纵杆旁边，去仔细而认真地俯瞰美国——这个在他心中最美丽的国家。顺便，他还会看看停在凯马特停车场上的小汽车数目，或者有可能花上几个小时打网球或带着猎狗外出打猎。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山姆·沃尔顿所有的想法都无法变成现实了——他病了。即便被病魔缠身，他仍然没有停止思考，特别是当夜深人静，难以入眠之际，大脑就会像清点存货那样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年轻时走过的路，做过的事。事实上，如果他没有生病，或许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时间去清理自己的一生。
生病期间，他反复思考的一件事便是，他如此全身心地投入沃尔玛公司，否感到过后悔。他放弃所有和家人共度的时光是否真正值得？这些年来，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驱使合伙人们拼命干活？沃尔玛是否真的留下了可让他引以自豪的事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