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达一眼就认出这是南派形意蛇拳的架势,表面上接受了陆玄机的挑战,实则斗志全然化作对陆玄机摆设赌局的愤恨,当然,她也在赌,赌自己勇往直前、驱邪扶正的尊严,她并不认为这场赌局赢了能兑现这个狡诈女人的承诺,所以她要真正地击败陆玄机,再要挟其妥协一切,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要从这出去,找到莫名消失的慕容善,还可能还清白的他一个清白。
为了速战速决,沈琳达没有做太多考虑地选择了咏春,自此双方都会紧贴紧打、刚柔并济、攻防合一,没有任何便宜对方的地方,也无过多优势,但若选对时机闪身、借力使力或多用寸劲攻其不备,那么胜负便很快能分。她简易的二字钳羊马收紧身形之后,先发制人地快步上前巧取陆玄机破绽而猛攻之。几招之下陆玄机急避而缓应,用指抢喉佯攻、避实就虚,双方短促而激烈的攻防战中,陆玄机以柔克刚,很快走出被动转而反击,大使刚劲又不失灵敏。她虽回防及时,但苦于陆玄机松软的身形下步活而步伐稳健、多变的攻技下轻快而不失凶猛,软硬兼施中相得益彰,她想若执意正面争斗,恐怕要演化成斗勇斗狠、比较速度与耐力的旷日持久战。陆玄机深厚的外功技巧不得不让她佩服,多次无果的对招之后,她只好屈尊,伺机引其进攻、避其锋芒、寻其死角,让寸劲有处发力。再次的正面对峙中,她加快拳速,快出快收之间,让陆玄机略感迷茫后也在密集的防守中让对方快出快收,她正想抢在陆玄机快收之前钳手近打,却不料陆玄机突然诈收,使出蛇信掌直取她束手后前倾的咽喉,她破绽大出之际,蹬腿后倾、接出败形脚反攻,却只感觉腿上被一阵剧烈的紧绷感勒得麻痹不已。
“哼哼,让我猜猜,你之所以之前一直不使用腿功并不是怕难以收敛,而是怕像现在这样重心不稳啊……”就在沈琳达败形脚蹬出之后,陆玄机竟以刚劲弹挡,起脚大力缠拧沈琳达偏向的腿,灯笼裤如同饱食后鼓腹的黑蟒,盘踞在沈琳达细长如树枝的腿上文思不松地休憩,于是二人便以腿之距,凌空冷斗。陆玄机对不为所动沈琳达讪笑,话语间引发各自在斗气而非实战上的较量,“而我之所以之前不出脚,正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啊!”
沈琳达为陆玄机那如橡筋一样弯曲自如、柔韧不拔的腿感到万分诧异,陆玄机因此而兴奋异常,而对于沈琳达见解上的迟钝她则毫不留情地施以阴狠、冷酷之招回应,那缠拧住她左腿的右腿,不仅严加禁锢,更使用脚力拖拽,沈琳达桩步被破坏之下,单腿站立的身形因而渐渐失去重心。沈琳达没想到陆玄机除了有过硬的攻技和身法以外,还有强大的到单腿站立仍稳扎如山的桩步,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有一身收缩、扭曲自如的筋肉,收拢、重叠骨骼易如反掌,分明不是区区蛇拳的套路就能练就的,能攻能防能躲能擒简直无所不能,感觉形势愈加严峻的沈琳达,出左手攻陆玄机右脚,试探其反应、伺机借力破坏对方稳健的桩步。然而事实仍旧没有她想得那么好,在二人两只手化作逐电追风的飞影一阵摩擦、碰撞之后,陆玄机并拢的五指忽而伸张利爪,有如猛蛇张嘴,一口狠狠咬住沈琳达左手五指,她又一次被束缚。
“怎么样,现在你我都只剩下一只手和一颗头能战,你该怎么应对呢?”陆玄机对僵愣的沈琳达提醒道,“如果迟迟不动手,你就会马上倒了哦……”话语间,陆玄机已开始手脚并用,扰乱沈琳达的站姿。
“少罗嗦——”沉默应战的沈琳达终于开口说话,也终于做出了选择,她并没有使用剩下的头部和右手,而是转动腰躯,借助陆玄机的拉力,跃起站立的右脚凌空侧踹、抽射向陆玄机,虽然这么做的后果极其危险,但若对方防备不时,亦可一举扭转窘境,甚至反败为胜。
“太天真了!”陆玄机大喝着,一边伸左手弹挡,一边用劲拖拽沈琳达的身体,在偏移中让她彻底失去重心、上身瞬间栽倒地面,“败形脚用多了就真的败了啊……”
陆玄机丢下沈琳达,为自己的胜利欢快鼓掌,这时沈琳达愤懑地站起身扑向她妄图阻止,但是可惜掌声已传出四野,门外立即传进一阵罗晓峰刻骨铭心的惨叫声,令她感到悲哀不已,为自己的失败而造成严重后果的低迷情绪,望着一旁幸灾乐祸模样的陆玄机,将她恨入骨髓:“……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恨意吗?这个世界上除了泛滥成灾的虚伪共性,就只剩下每个人自诩正义的私恨个性!”面对沈琳达发疯地冲来厮打,陆玄机不屑一顾地轻松阻挡、反击间,更用激言拨乱她的心弦,让她身心俱溃,“人性里面没有一种品行的初衷是建立在良好道德基础之上的,所有做出的一切不过都是来自生物兽性渴望的本能啊!而人类之所以建立文明就是用来掩盖自己丑陋不堪的只懂得争抢、掠夺的真面目啊……”
“够了——”一声强劲的嘶吼震彻屋瓦,房门都忍不住与墙面磕碰,红墙上的石灰粉滴滴纷落下,依稀可参辨铁窗在巍巍颤抖,而打斗声却从中消失匿迹。
画面的特写突然像掉帧一般,由陆玄机那悠然自得的神采转变为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呆滞,而她的身体则突然倒退、贴到门边的墙面上,就连当时的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何。
沈琳达收起滞空半晌的拳锋,看着自己因为信念的力量而成功击退陆玄机,微微欣然:“林灵,你说这世上除了虚伪就是恨,你究竟把爱和希望放置何处了啊?你只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只知道在那一面偏激地体味和感受整个世界。而这个世界虽然固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是每时每刻都有人愿意捧出内心真挚的诚意,不计代价甚至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将它送进别人的心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不受伤害,共同化作了不让人类世界腐朽成只有杀戮争端的动物世界的希望啊!爱繁衍了世世代代,你才能够被生育下来,而你不仅没有继承人类的希望,反而还要摈弃爱的本性,你根本不能称之为人、根本没有资格批判世道、根本没有活在人类世界的权利啊,我战胜你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给生养下你的父母慰藉,还给你一丝喘息机会的世界一个公道!”
陆玄机站起身,擦拭因内伤而流出嘴角的血,顽固地反驳:“不对!我也是能拥有爱的,只是它还没来到,爱也是能被我所控制的!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用这美极的姿容、睿智的心眼完美占据!制造希望!你就乖乖地束手就擒,做我的棋子、作我的铺陈吧!”
激烈的口角之后,二人再次争锋相对,分化成炽焰和极冰,忽冷忽热地胶着在房间中怒放出火花和蒸汽,整个房间因此热烈地鼓胀,几欲崩裂。
陆玄机奋起攻击之下逐渐忘了比赛规则,她巴不得马上用尽武力把沈琳达击溃到无法动弹,然后再把她批判得一无是处,以解被人质顶撞的不快。然而,自这次对峙以来,她眼中的沈琳达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间步法纵横交错而难以摸索跟踪,交手时明显感觉她气贯四梢、以气驭劲,学会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不知不觉竟已完全抵制住她变幻多端的招式,
在猝不及防的借力发力下,沈琳达的摊手标指、转马铲掌顷刻间挟制双蛇,陆玄机在不知觉中上身多处皆被击伤,技力上逐渐逊色、陷入被动。
陆玄机在不时的惊愕与迷茫下,沈琳达的功夫更显灵韵、非凡,随越发轻巧的身姿,施展一连串破排手,击得陆玄机眼花缭乱,失去了辨别空间纵深感的能力,在寸劲之中享受一阵后退的快感,好不容易扎稳马步,在丑态百出之中收敛窘相,只看到沈琳达一招凶狠的寻桥追赶上来,复掌直往陆玄机面额方向刺来,心慌的她只感到一把白闪闪的锋利尖刀正逐渐占满她的眼帘而寒心酸鼻、栗栗危惧。
忽然房间的侧墙轰隆作响,被从外面开出一道巨大的口子,一个庞大的身躯带着破裂的碎砖,不偏不倚地撞在使招的沈琳达身上。她被撞了个满怀,因这巨大、沉重的冲击飞至对面墙角瘫倒,痛楚难忍,艰难挣扎着。陆玄机见状,冲过去半扶沈琳达,看到她头上的淤血之后,大骂撞进来这个巨汉:“魏真强,你把我的人伤成这样,还想不想让我帮你做事?”
“不好意思了,我是来汇报紧急情况的:他们应该在几分钟后到。奈何你把自己跟她锁在这里面打得热火朝天,完全不顾外面执勤的人的感受,你的手下也死活不开门,我只好找个好开口的地方进来让你们暂且停停,没想到用力过猛了……”魏真强拍拍身上的墙土,带着委屈的腔调解释着,而陆玄机并无回应,继续抱着沈琳达怜惜,他不由得加以感叹,“想不到,你居然对她如此袒护,我想若我没有冲进来,你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使出真本领,那么你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吧……”
陆玄机侧过脸,阴邪的眼眸透出一丝皎洁的白光望向魏真强:“我这是为了爱,为了爱我必须控制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