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萝与何硕同归中原,一路上见他医病救人,听他讲解药理,对各种伤寒疾病少有了解,她根据自己所知所解,和寨中巫医一起在山里采摘草药,分门别类,炮制成药,给各种伤患服用,数日下来,有些人病情略见起色,渐渐好转,这更加增加了萝萝的信心,研究各类药物性能,与巫医一起救治病人。晃眼两个多月已过,除了山寨中老弱妇孺,大多数壮年男子除了打猎维持生活,便被族长聚集到一起训练。由于常年少与外界接触,山寨中的训练方式依旧是传统的捕猎方式,虽然凭着一腔热血,大多男儿英勇无畏,却无甚效用。
萝萝连续看了数日,对负责训练的穆峰说:“阿叔,这样训练的训练方式,在山林猎兽或逃避敌人追击还可以,但若与慕容恪的铁枪银甲抗衡,简直痴心妄想。”
当日逃脱时,穆峰见过萝萝雷厉风行的手段,问道:“你有什么方法?”
萝萝目光从被训练的壮年脸上一扫而过,说:“你把他们交给我训练,不出两个月,他们的战斗力比现在肯定能强上一倍。”
穆峰未答,那些壮年就已经按奈不住了:“你一个女人家的,除了在这里说大话,能做些什么……”
其他青年笑着附和:“就是,就是,快点和阿妈她们去山里挖野菜做饭去吧……”
冷冷望着那些笑闹的壮年人,萝萝冷笑:“那么,你们谁出来和我对打,还是你们一起上?”
众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搡,最后一名身材瘦小的少年被推了出来:“省得别人说我们欺负一个女人家,就让加客和对打,加客,你可要下手轻点,不要伤了咱们族里的小巫医,要是让族长知道,我们都会挨骂的……”
说话的青年人有意打趣,故意又响又亮,众人哄声大笑,被推出的少年涨红了脸,嗫嚅:“那个……萝萝妹妹啊,我们都知道你的医术很好,治好了很多人,可是报仇打架是男人的事,你就别跟着掺合了。”
萝萝冷笑,一手将他拎了起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少年被重重摔在地上,他身边一棵碗口粗细轰然倒下,吓得他立刻滚开,才没被砸中。
一群青年人顿时傻了眼,不想这棵大树为何无缘无故倒下?转头望去,才发现少女手中持着一柄长剑,剑上冷光萦绕,萝萝冷冷巡视眼前众人,一字一字问:“你们谁能一剑砍倒这样一棵树?”
众人怎么也难以相信,眼前娇娇弱弱的少女一剑砍倒了大树,一时呆得说不话来,只能面面相觑。萝萝冷冷地说:“这个世道是强者生存,弱者只能被淘汰、被屠残,慕容恪毁灭了我们的家园,杀死了我们的亲人,我们要连起手来复仇,重新建立我们的家园,如果你们因为我是一个女人而看不起我,那么你们就大错特错了,你们所能做的事情我也一样能够做到,不管你们信服也好,看不起我也罢,我都要和你们一起杀了慕容恪,为我的亲人报仇。”
众人静默,忽然一名少年走了出来,说:“我愿意让你训练,只要能杀了慕容恪为我们的族人报仇,不管怎么样的苦难我都能承受。”
萝萝认得,那少年是佟瓦寨的人,名叫得康,她点了点头,望向其余的漠然不语的年轻人,有人带头,那些人似乎也并不觉得由一个女人训练有什么不妥,连称愿意。加客从地上爬起,说:“刚刚若不是萝萝妹妹手下留情,一下子就能把我被撞死了。”
因为个头瘦小,加客在族里经常被其他年轻人嘲笑,他挨近萝萝说:“萝萝妹妹啊,你能不能教我那一剑砍倒这么大一棵树的本事,真是太厉害了,我要是能有这么厉害,到时候看谁还敢嘲笑我个头小。”
穆峰见一群年青人都涌到了萝萝身边,对她一身技艺愈发好奇。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幼时爱说爱笑、调皮捣蛋的女孩儿变得这样冷漠,难以亲近?
山林中深夜蚊虫甚多,所以百越每家每户都有备置晒干了的艾草,桑梓燃烧了一把艾草,让烟熏满房间,驱散蚊虫。她整理好了床上草席,对灯前的少女说:“萝萝,可以睡了。”
萝萝轻轻擦拭手中离剑,忽然说:“桑梓姐姐,明天我想出山。”
“出山,”桑梓有些诧异:“出山做什么,你和族长和穆叔叔说了吗?”
萝萝摇了摇头,她把剑放在桌子上,起身扶桑梓坐下,手轻轻抚上她凸起的肚子,转换了话题:“孩子快该出生了吧?”
桑梓点了点头,面上溢满母爱的笑容,神色也不由温柔起来:“快了,也就是这个月了,最晚再过个一二十天就该出生了。”
“这孩子,应该在我们世代居住的家园出生不是么?”萝萝仿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喃喃,“他应该在我们的故园快快乐乐的长大,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萝萝,你到底怎么了?”桑梓握住萝萝的手,担忧地问,“出什么事情了么,你告诉我。”
萝萝摇了摇头,扶桑梓躺在床上,吹了灯,也躺了下来。黑暗中,她的双眼亮如星辰,一字一字,细如蚊蝇:“我要亲手杀了慕容恪。”
晨曦从东方升起,渐渐普照了浓密的山林,碧色的山林中呈现出一种淡金色的光芒。
听闻萝萝要离开,穆峰有些诧异:“为什么要走?”
族中遭受屠残,所剩下拥有战斗力的男儿已经寥寥可数,如果再让他们去刺杀慕容恪,最后只剩下孤儿寡母,想要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中生存下去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不能任由族中男儿再做无畏的牺牲,但若告知和穆她要去刺杀慕容恪,他会允许她去么?
吸着旱烟的老族长磕掉烟管里的烟草灰,他脸上的皱纹仿佛大树一年年刻画出的年轮,面容在阳光普照下,泛着金红色光泽,对穆峰说:“让她去吧。”
穆峰对老族长的决定颇感讶异,迟疑地说:“可是,萝萝是我们族里的小巫医,好多病患还等着她救治呢……”
老族长从烟袋里捻起烟草放在烟管中,他的手上布满褶皱斑痕,却稳重而有力,他说:“她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么?就算你今天能阻止的了她,明天还能阻止吗?”
他望向萝萝:“你这一身技艺,就算我们全族男儿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比得上,我不会反对你离开,外面不比山里,人心险恶,你一切小心。”
萝萝点了点头:“我所会的都已经教给加客、得康他们,只要他们肯吃苦,不出一两年,就能学得一身好技艺,到时候希望我们能回到我们世代居住的山林,重建家园。”
辞别族长穆峰,萝萝独身一人族人寄居的深林,刚出山寨,忽然有粗重的脚步声传来,萝萝转头望去,只见得康和加客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见萝萝停下脚步,加客忙叫道:“萝萝妹妹,你等等我们。”
萝萝诧异:“你们来做什么?”
得康喘息地说:“我们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报仇是男人的事,我们也要跟你一起去。”
萝萝冷冷斥责:“不自量力,凭你们的力量,去了只会白白送死。”
“那我们的血海深仇呢?”得康苦涩地说:“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部死在慕容恪军队的铁蹄下,这些年我心心念念的就是杀了慕容恪为他们报仇,更何况身为男儿,我们怎么能看着一个女人去送死?”
“是啊,”加客捣蒜似地点头,说:“萝萝妹妹,你就带上我们吧,虽然我们没有你厉害,但是多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更何况外面的世道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家孤身犯险,我们怎么能放心。”
萝萝见两人态度坚决,思量道:“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去,但出去后,你们事事都要听我的安排,不能贸然行事。”
见她同意带自己一起去,加客急忙点头:“行。”
萝萝冷冷望着得康,得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三人乔装改扮,路上打听,才知道自从两个月衡山武林大会后,慕容恪大军长驱直入,直逼长沙城,却没想到攻至衡山县,却在郡守罗斌佑手下受到阻碍,停滞不前,大军受挫,士气低迷,慕容恪离开汝城,亲往衡山县领兵出战。
八月湖湘,漫山遍野处在浓重的碧绿之中,慕容恪大军在衡山县十里外扎营,营帐内昼夜灯火通明。
加客、萝萝、得康三人来到衡山县外慕容恪大军扎营的山坡上,借助草木掩映,连续监视数日,萝萝却没有任何行动,加客对此非常不满,说:“萝萝妹妹,我们为什么不冲进营长内,杀他个措手不及?”
萝萝淡淡望着他,说:“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冲过去,恐怕还没有冲进军帐内,即已经被乱箭射死。”
加客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就这样傻等着吧?”
萝萝神色沉吟,转向得康说:“你去想办法混进衡山县,告诉守将,今天晚上有人袭击慕容恪大营,我会潜进慕容恪军营内,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点了慕容恪军营的粮草,如果罗斌佑肯出兵奇袭慕容恪军营,我会想办法趁乱杀了慕容恪。即便杀不了他,只要这一次袭击成功,也能让他的军队大大折损。”
得康点头。加客忙问:“我能做什么?”
萝萝淡然沉吟:“你守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发现情况有什么不对,立刻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