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将军去了边境，女子便每日呆在楼内，偶尔发会呆，偶尔调侃几句凑上门的姐妹，虽不外出，日子也惬意。
独一日，午后无眠，闲来取了琴，弹了一曲。弹得还是凤求凰，只是指下多了些缠绵幽怨，听得满楼的莺娘红了眼睛，默默拿手帕掩了面。
弹到最后，却感到指尖一疼，凝眸看去，原是指尖被划了道口子，渗出血来。她心内一紧，盯着指尖愣愣出神。
这时，鸨母推门而进，看到女子模样迭迭作声:“祖宗，你这是在作甚？”
女子抬起眼，道：“忘了，这便去。”
鸨母嘟囔道：“这怎能忘了，也忒不小心了。”一边说着，一边取了清水来，小心得洗去了血，也不多问其中缘由。过会，却又是一阵抱怨：“若是我不在，你难不成就不管了吗？”
女子一怔，连忙啐了一口：“妈妈在说什么呢？”
“好好好，不说了。”鸨母见指尖不再流血，便长吁了口气，“下次可小心点。”“是。”女子低眼应下，摸进了鸨母怀里，放软了身体，阖眼不吭声。
鸨母顺势抱住了她，摸上了她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
女子摇摇头，半晌方闷着声音道：“妈妈，我心里不安。”
鸨母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春水渐渐解了冻，河边枝条也抽了新芽。已过去半年多的时间，战事频频告捷，金陵城内将军名声更是水涨船高；不少姑娘听着说书人口沫横飞得讲书，都赧红了脸，皆暗许了芳心。
暖阁内，女子懒懒躺在美人榻上，手里拿了本琴谱随意翻着，偶尔在一边的古琴上拨拉几下。
本是满室安然，不料门外却响起了叫喊声，紧接着，房门被一脚踹开，扑鼻而来的却是难闻酒味；女子不满得蹙起了眉，抬眼望去，见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红着脸，乱着脚步走进了房内，身后鸨母一改以往脸色，铁青着脸，跟了进来。
“妈妈，这是作甚？”女子放下琴谱，站起身来。
还没等鸨母回答，那男人便大着舌头，道：“这便是楼里的花魁，长得倒是入眼。”
鸨母拽过女子到自己身边，将她护到身后，冷冷道：“你既已看过了，那便走吧。”
男子哑笑几声，在身上摸了摸，掏出来一个做工精致的布袋，扔到鸨母身上：“钱给你，今天我就包下她了。”
鸨母牙关一紧，目眦欲裂；又听得他继续道：“以我们的交情，里面的钱还是便宜你了。”
说着，便蹒跚着脚步走过来想拽住女子；鸨母磨着后槽牙去拦他，哪知那男子色欲熏心，竟靠着蛮力将她甩到了一边，磕到了矮桌上。女子惊呼出声，慌忙往门外喊了几句，却见房门口早已站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只能在房内左右逃窜。
慌乱之下，眼看着男子便要抓住自己，女子直接扑到方桌上，抓着茶壶便往男子身上扔。男子也不知哪来的机警，竟是躲了过去，女子只觉眼前一片昏黑。下一刻却闻一声闷响，便见男子凝了笑脸，额际流出了热血，缓缓倒了下去。
家丁们听到声音慌张跑进来，全然错愕：只见主子倒在地上，脸色青白；身前的花魁失了容色，直直盯着前面；鸨母额角泛青，轻颤着身体，笑容惨淡，而她手上拎了把古琴，古琴一角，粘稠的血液渐淌了下来。
“妈妈..”女子嗫嚅了嘴唇。
鸨母颓然扔下了古琴，一声沉响激得众人回过神来——
“快报官！”
房内一阵兵荒马乱，女子却恍惚听年老色衰的鸨母唱道：“满怀痴心尽许空，可怜有情人，识人未清。”
眼前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