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央本也为打算在管下去,他救她一回已经是看在萧绰的面下了,这会他估摸着宫里的宴会也差不多了要开始了,他还要进去看热闹呢。
能让萧绰说成是热闹的事,想必便是和她有关的,他倒是乐意去瞧着。
听琴操这样一说子车央倒是有些意外,他记得上一次的宫宴他便在宫中见到过琴操,她若是想去自是可以去找萧别便是了,为何在这央求着他帮忙?
想着琴操的出身,子车央眼神一暗,沉默了半晌才回到,“琴操姑娘上车吧!”
琴操面色一喜,等着六六给她拿来脚凳,却是只见六六白着眼冲她‘哼’了一声便掉过头不理她,琴操悻悻的收回本要出口的感激之言,靠着自己艰难的爬上马车。
子车央的马车颇为宽敞,约莫是普通马车的两倍有余,琴操见着子车央躺在一张沉水木的小塌上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在看着,她进了马车也未曾看她一眼,只等她坐好了才懒懒的说了一句,“六六,将马车赶到燕子河边去。”
琴操一愣,站起身便想离开,她是央求着子车央带她进宫,若是子车央不能她也不会在继续待下去的。
“我天水子车央的马车岂是琴操姑娘想上便上,想下便下的!”子车央勾起一个嘲讽的嘴角,抽出压在头下的那只手翻动了一下书页,语气格外的令人感到震慑。
“世子这是何意?”琴操不由得有些焦急了,她也是听说了萧别请了旨要去西北的战场上,这才赶来问个因由,希望拦阻萧别,便是萧别是真的不要她了,也不用为了躲她跑到那吃人的战场上去啊!
子车央也不再回答琴操的话,只自顾的看着手里的书,心思却是不知道跑到了何处。
琴操不甘的试着下过马车,只是她竟似被定在了软椅上一般,根本不能在挪动一下脚步。因为已经近黄昏,街道上的行人也不多,剩下的人一见是天水子车央的马车也老远的便让出路来,因此六六将马车赶得飞快,就是希望他家世子能够少和与萧绰有关的人呆上一阵。
六六狠狠的甩动着手里的马鞭,打在马背上却还是未曾落下半分的痕迹,拉车的两匹黝黑色的骏马似知道六六的心思一般,跑得飞快,不过两刻便已经赶到了燕子河边。
等到马车停了下来,子车央才收起书懒散的坐起身,他抬眼见琴操还僵直的站在远处,轻轻的挥了挥手,琴操才得以行动。
“我听说琴操姑娘和萧长卿是因为一首秦少游的《满庭芳》结的缘,今日不知子车央可有这个荣幸听姑娘一曲。”子车央话才说完变戏法似的便从车壁上取下一把琵琶交给琴操,似乎不容许她的拒绝。
琴操完全不知道子车央的意思,她与子车央也仅有一面之缘,连话都未说上一句,哪里值得名震天下的‘绝世公子’来打听她的故事。琴操接过琵琶疑惑的看着子车央,本想拒绝的话刚触及到子车央冰冷不含一丝情绪的眼神便立即止住了。她想着,她央求子车央帮忙之时他未曾拒绝,这会应该也不会为难她。
便坐下翘起二郎腿将琵琶放在腿上,素手一弹试了一下琴音,清脆铿锵,心里暗叹,倒是一把上好的琵琶。
子车央坐到琴操对面撩起窗帘,看着燕子河上荡漾的碧青河水,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只见燕子河边绿柳垂阴,周围一片金黄树木,重重叠叠的芙蓉花开得极其绚烂,高大的桂花树不时飘来一阵阵幽静的香气。河面上不时有一两艘游船点着宫灯,传来一阵阵凄凉的曲声。
这燕子河便是那宗人府暗河的主河了,子车央心想,谁会想到这样一条风光宜人的河流下埋葬过上万人的尸骨呢。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饮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琴操一边弹着熟悉的曲调一边陷入回忆之中,唱出的曲调一阵的凄凉,令人听着不觉潸然。
琴操一阵摇手乱弹,娓娓琵琶声如秋风萧瑟,如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之感。
“啪啪……”子车央轻轻的拍手,这燕国第一的歌姬果真名不虚传。
“琴操姑娘可能将此首词改为阳字韵再弹奏一遍?”子车央说道。
琴操微微的想了想,便又将琵琶放回腿上,柳眉轻皱,琴音便铮铮而起,“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饮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烟万点,流水绕红墙。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长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坐在车外的六六听闻两首词曲心上一悲,竟是生出一股悲秋之情,眼泪一涌便落了下来,琴操琵琶音听了半晌周围连鸟叫都停顿住了。待得六六反应过来之时他迅速的抹掉脸上的泪水,左右环顾看了一遍将无人,悬起的心才落下。若是让人知道了他堂堂七尺男儿竟听曲落泪了,他也不用跟着子车央回天水了,直接跳到这燕子河里去算了。
词曲改得颇为工整,子车央不由对琴操另眼相看了几分,齐国本就注重名士才学,琴操一番才情倒是令子车央对她改观了几分。
子车央看着窗外问道:“何谓湖中景?”
琴操许是被往事所感,声音低沉了几分:“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子车央又问:“何谓景中人?”
“裙拖六幅湘江水,髫挽巫山一段云。”
子车央再问:“何谓人中意?”
“随他杨学士,鳖杀鲍参军。”琴操心上一凉,莫名的便感知了许多。
“如此究竟如何?”
琴操不答。
子车央想了想声音缓和了几分:“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