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傻话了,若是这些药不能治好你的病便是再珍稀也只是草芥!”萧巍皱眉。
“燕燕只是说说罢了,父王莫要当真。”萧绰看了眼萧巍的脚放柔了声音才问道,“父王的脚当真治不好了吗?”
“为我大辽江山永固,折我区区一条腿又算得了什么!只恨没能杀了赫连穹那小贼,还白白损失了我大辽五千好儿郎。”萧巍说得激动,不禁站起身看着紧闭的窗口恨恨的咬牙道。
“父王何必动怒,想来赫连穹少年成名必是有些真本事的,不然也不会被因苍月内斗遭嫉而走投齐国。不过……他便是草原上的雄鹰到了陆海也只能若燕雀一般,父王要除去他何必急于一时,那齐国朝内也不会允他一朝降臣坐大的!”萧绰抿了抿唇,不由想起当年听闻赫连穹走投齐国时她依偎在苏南宴怀里感叹英雄多舛的情景。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萧绰摇了摇头,往世不可追也,她即成了辽国的萧绰便断不会再重复昔日的错误。
“还是燕燕看得明白,王父羞也!”萧巍汗颜,想他一国肱骨竟不如一深闺女儿看得清透。
“父王自谦……”萧绰站起,拿起蟠纹衣架上的裘袍悠悠的说道,“我似听见了鸟鸣,开春了吗?”
萧巍稍楞心下不由哀伤,他的女儿何等英姿竟是因为这恶疾浑浑不得出府半步。
“燕燕……为父……”萧巍哽咽。
“父王,燕燕想骑马畅游燕京,也踏遍这春明柳绿之景,可否?”萧绰问得极轻,心里却是明白她这身体别说是骑马踏春了便是出府观景也是难事,也难怪她长于扬州齐国到了今岁方才回辽国。
“我萧巍的女儿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
“父王……燕燕见你眉头紧皱可是东边又传来了战事?”萧绰看了时辰,午时已过萧巍方才回府想必是朝会上诸臣各持理论主战主和两派相持不下。
萧巍回头看去见站在窗前的萧绰却是眉头深锁,“燕燕看此战胜算几何?”
萧绰沉默了半晌拿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女儿认为此战胜负三七。”
“孰三孰七?”萧巍紧问。
“若是父王出战胜算三分!”放下蜜饯,萧绰叹了口气,“但燕燕认为此战父王不可为帅,这齐辽两国淮河河运之争素来已久,莫说齐国本是三大强国民富兵壮,便是独赫连穹为齐军主将这一条便没有胜算。父王此去若是胜,那么功高盖主必不为王上所容……若是败,想必朝内有心之人会以指挥失误为由要求王上处置父王!”
“哎……”萧巍看着窗外新春出境沉默良久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燕燕,为臣者只当忠于职守便可,这为君之道后世自有评断……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更何况保家护国壮我山河呢!”
“这九州乱世能真正一统天下者非真英雄莫属,王上少年登极又先后灭陈、宋两国,扩展大辽疆土倒是少年英雄。只是父王,这朝堂局势想必您比燕燕看得更明白,王上想要集权必是要拿南院或者北院开刀的,而北院德亲王再顽固也是王上的亲皇叔。”萧绰不在说下去,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淮河之战于萧巍来说无论胜败都是必输无疑的,萧巍一败,只怕整个萧家也算到头了。
“燕燕说言甚是,容父王再想想。”萧巍沉默,自古伴君如伴虎他虽无二心,但也不能罔顾了一族性命。
“燕燕一家之言片面之处还望父王深思。”
萧巍看了眼疲惫的萧绰有些不忍,“燕燕好生休息,晚上明园除了暗卫便再无他人,你放心!”
“女儿这破身子劳父王费心了……”萧绰心下一暖,便是在前世她也甚少得到亲人的关怀,她幼年便被送往天策宗,十余年回府之后又刚好碰上了苏南宴,于是不顾一切的脱离了孟家嫁给他,她本就是个薄情之人满腹情思又全都交予了一人,现在回想起来也当得自己前世落得那般下场。
萧绰也是奇怪,她在天机宗时虽偶尔发病但却不似近几月发得这般的勤,她眯了眯眼,烦躁的躺上床,这样的身体要报仇也不知得等到几时。
“不行……”萧绰翻身坐起,明日她一定要写张布告广招天下名医,她就不信这九州大陆便没有一人能治得了她的病。
“吱嘎——”萧绰抬眼只见一道黑影快速闪过,快得让她以为是幻觉。
“谁?”
“宗主贵人多忘事,雨花阁一别数载竟是不记得在下了,着实令子都伤怀!”
萧绰只觉浑身冰冷,猛然抬起头看向那人,半张蟠龙黑金面具依旧像记忆里的一样寒冷,只是那半张裸露在外的脸比起几年前却是美艳了不知数倍。
“呵呵呵……郎君笑话,实在是她人之物不好记挂。”萧绰慢慢的下床点起红烛才坐在子都对面,心思却是转了不知多少回,尽管她也十分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还魂重生的真相,但还是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装作一脸的淡然。
“宗主便不好奇子都是如何得知你不是绰儿的?”子都勾了勾嘴角眼里闪过一丝好奇,却是很快便隐去了。
“萧绰天真烂漫岂是我一介妇人学得会的,再者,我从不怀疑你眼里还能容下除萧绰之外的第二人。”
子都低下头沉默了半晌也不做回答,抬起头语气却是比起先前更加的冰冷了,他淡淡的扫了萧绰一眼命令的说道,“我要你好好的保管好绰儿的身体!”
“喔……我可不记得有求于人是这般的态度!”萧绰抿起嘴角眼睛直直的盯着子都,她觉得自己仿佛是掉进了一盘别人早就布好的棋局里,生死进退已经由不得她来掌控了。
“既然宗主不愿意,子都自是不会嫌麻烦在把你的魂魄渡出来,自是宗主当真愿意这般死去,由着害死你儿子的人逍遥人世?”子都笑了笑,鹰隼般的眼眸迸射出狠戾的光芒,让萧绰不由浑身一抖,差点便倒了下去。
她怕他,萧绰捏紧了手心,努力克身体的颤抖,“我既然自戕,便是……放下了,前世因今世果,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