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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王者之心 1

我害怕每一个白天,在每一秒等待中惶恐猜测他今晚会不会来。我害怕没有他的夜晚,每一秒的孤单象刀子一样将我的意志切割成片。

多数时候,我象玛丽阿姨一样,一个人静静坐在窗边,呆望外面的景色,任时间无情的流逝。大房子里总是冷冷清清。仆人们在我不出现的时候安静的打扫房间,在我出现的时候站在墙角里安静的等候召唤,太静了,象一座坟墓。我把几乎全部时间用来读家里的来信,反复读,百遍、千遍……

阿瑟和镇上许多男子出海了,梦想找到那座遗落在海面下的古代城市,发掘财富,然后和可可结婚。雷欧一直留在帝都,和卡拉曼利斯上校学习管理俱乐部,前一阵,他跟我要了些钱,开了一家经营酒类的专卖店,莱因哈特时不时从店里进些昂贵的酒供应温泉宫,所以小店生意还不错。我只希望雷欧最后不要变成酒鬼。上次他来这里看我,我找借口没有见他。现在我不想见任何人,我感到自己正在坟墓里一天天腐烂。

“殿下传令过来,他今晚不来了。”雷斯特夫人说。

我站起来离开窗台,双手不停颤抖。“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急于躲开雷斯特夫人怜悯的目光。

“可是,我的女士,您还没有吃晚饭呢。”雷斯特夫人提醒说。

“我不饿,不想吃。”我快步走回房间,锁上门。

过了一会,房门轻轻敲响。艾洛蒂在门外问:“辛迪,我可以进来吗?有事和你说。”我打开门。

艾洛蒂似乎刚刚哭过,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擦干。“发生什么事?”我关切问,上午的时候她还挺高兴的,下午收到一封信后就再没看见她了。

“我父亲病危。”艾洛蒂说,眼泪滑落下来。她轻轻啜泣了一会儿,使劲咬了下嘴唇,道:“辛迪,我想回家了。”我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所说的回家不是短期回乡探亲,而是要离开宫廷。

“我父亲一直都不赞同我入宫。选美比赛的时候,我父亲还专门托人捎信给我,阻止我在决赛中更进一步,他只希望我嫁一位爵爷,回乡过点普通的日子。但是我听不进去。入宫以后,我父亲很焦虑,屡次写信来询问我的情况。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猜就是因为太担心我他才病倒的。”艾洛蒂的泪水越流越多,哽咽得几乎不能说话,“可是我整天只想着自己的事,每天忙着把自己打扮漂亮,挖空心思吸引王子的关注,忙着和其他女孩争风吃醋……我甚至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信,就只寄了一点点钱,一点点而已,其他钱全部被我用去做衣服,买首饰,完全忘记了我的家人,他们正在艰难生活。我怎么变成这样自私的人了啊?”她深深的自责,“可是,无论我怎么做,王子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我一眼,也从不在夜晚召唤我。”她抬起头,妒嫉的望着我,“难道我现在不是比你更美丽吗?”最终,她挫败摇头,“可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用,即使搬进这间大房子里,没了其他女人竞争,王子还是不看我。”她决然站起身,“我父亲需要我,我的家人需要我,我要重新作回一个好女儿,是时候抛弃幻想了!辛迪,再见,祝你好运。”

我孤单趴在床上,更加迷茫。艾洛蒂能够做下决定,回乡过上普通的生活,我也想回家,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只要一想到离开奥古斯塔,世界一下子就空了,未来也空了,我没有办法离开他,哪怕现在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多数时间里也并不快活,但离开更让我恐惧!一个毁容的女人怎么去过正常人的生活?玛丽阿姨已经作了榜样。只有在奥古斯塔身边,在这座房子里,我可以不在意我现在的样子,被他爱着。我怎么能够离开他?我没有勇气。

可可跑进房里来,叫道:“快起来!王子来了。”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瞬间变得精神抖擞,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漂亮的裙子,仔细戴好面纱,急匆匆走出去迎接。

“今天工作到太晚了,不想奔波回宫,你这里近一些。希望没有打搅到你们休息。”王子解释说。

我高兴的接过他的大衣交给仆人挂起来,很不庄重的说:“我喜欢你来打搅。”

王子命令道:“我饿了,弄点吃的给我。”

雷斯特夫人便向王子笑说:“正好李女士也没用过晚餐呢。”然后急忙布置晚饭去了。

王子诧异看我一眼:“是不是我每次不来,你都拒绝吃饭?”他淡淡责备:“任性!”,抬腿向餐厅走去,心不在焉问:“你是在用绝食威胁我常到你这里来吗?”

我急忙辩解:“才没有!只是今天刚好胃口不好。”我怎么可能要挟他?

王子无所谓摇头:“没关系啊。女人偶尔使些争宠的小手段很有情趣。”

我脚步顿了一下,心里忽然酸痛。

我深吸一口气,急走几步跟上他,岔开话题:“今天为什么工作到这么晚?”已经过了午夜了。“请您多注意休息。”我柔声劝。

“没办法啊!自从国庆节后,各国的间谍已经快把朱庇特挤爆炸了。”他嘲讽一笑,“都想窃取到新型战机的技术。”

我不禁起了好奇,问道:“我们怎么造出那样的东西的?它和飞艇完全不一样,感觉着根本超出了人的想象力。”虽然我不明白制造原理,但一看它们的外形,就知道和飞艇是两类东西,飞行原理不同,技术跨度太大了,象忽然从未来蹦出来的。

“攻占圣城的时候,在圣城里发现的史前老古董,科学家研究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没有研究透,只勉强做到仿制,性能和原型机也差距甚远。据科学家评估,原型机甚至能飞出大气层,进行太空作战。”王子叹了口气,眼睛闪了闪,非常向往,也有些对现状沮丧,竟然忍不住咒了一句:“真不知道原始人跑到太空里打什么仗?那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有什么好争的?愚蠢!土地才是国家的根本。”

“也许他们在抢夺月亮上的地盘?”我凑趣说,“也说不定是为了火星大打出手?”

王子想了一下,大笑道:“这个想法很有道理,月球上也有土地。”他伸手一把搂住我,赞扬说:“啊,我的小诗人总是充满不可思议的想象啊!”

我附和着笑。于是王子道:“瞧,现在的模样多乖。你若是早点学会顺从,我该多省心啊!”我只得又附和着笑了笑。

他接着道:“其实当年圣城里还有许多好东西,只是我那时年纪轻,眼界窄,被使徒一忽悠,把好多东西都毁掉了。现在回忆起来,恐怕使徒下令毁掉的那些东西,才是最有价值的文物。”

“使徒为什么要毁去珍贵的文物呢?”我想不明白。使徒不是为了向人类传授知识和技术而存在的伟大人物吗?

王子答:“所以他才能掌控全世界啊。他拥有神性传承,好东西都在他脑子里记着。专利,比什么都值钱。”王子鄙夷嘲讽,“他以为离了他的智慧,我们有了原型机也研究不出来,哼,他太低估人类的才智。”

晚餐端上桌。不一会儿,艾洛蒂也来了,向王子行过礼,坐下陪着用餐。

我小心的掀起面纱一角,把嘴巴露出来,开始进餐。尽管奥古斯塔并不在意我脸上丑陋的伤疤,但我还是不愿意无所顾忌的把脸孔暴露在他眼前,就像他明明知道我从来不介意他烧毁的脸,却仍然戴着他的面具。问题不在于别人介不介意,而是当把脸孔暴露出来时,心里会不断失去自信。

艾洛蒂开口道:“殿下,我父亲病危,我想回乡照顾他,您能恩准吗?”

王子立刻批准:“当然。为父尽孝是非常高尚的事情。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吗?”

艾洛蒂摇头。

于是王子说:“带一位御医一起回去吧。”

艾洛蒂期待的望着王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王子已经端起酒杯,祝福道:“祝你的父亲早日恢复健康!”我们一起举杯。这件事的讨论到此为止。于是,艾洛蒂不得不把其他话咽回去。

饭后,王子说他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让我早些去睡,不用等他。可是我怎么可能不等他呢?所以我就坐在卧室里看书。一本书看完,王子还没有回房来。我看看钟表,太晚了,我得去劝劝他早点休息,身体重要。

办公室里没有人。我一阵纳闷,顺着长长的走廊走回来,看见他的贴身侍卫站在艾洛蒂的房间门口。“殿下去哪儿了?”我问。侍卫没回答。

我猛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全身的血液惊涛骇浪般一齐往头顶涌。房门并不完全隔音,隐约听得到女人的娇喘、肉体的撞击、和男人嗓音发出的愉快低鸣。我就那样白痴一样僵硬站在走廊里,站着、站着……完全不会动、不会思考。

过了好一阵,房门打开,王子见到我一怔,有些慌乱,然后他立刻意识到什么,把门大敞开,不客气的训斥,非常恼火:“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愤怒忽然间如火山爆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大声喊。巨大的火焰在焚烧我的血管、神经……快要把我吞噬了,痛彻肺腑。“艾洛蒂是我的朋友!你怎么可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这是双重的背叛。

王子反而冷静下来,他似乎是要提醒我,轻幽问:“女士,我做错什么了吗?她是我的女人,有什么我不可以做?这是她的荣耀,也是你们的荣耀。”

他竟然会这样说,一切如此理所当然、高高在上,没有任何羞愧。

“艾洛蒂马上要离开,回乡过普通人的日子,她会与心仪的男子结婚,把自己的纯真交给她的丈夫。可是你,把这一切都毁了!你这个自私的恶棍!”

嗤一声笑。“没有我的允许,哪个男人敢娶她?”他上下打量我穿着的睡衣,“或者,你是在指责我对你不忠?”王子似乎发现了好笑的事情,大笑,潇洒的一扬头,那嘲讽的笑容仿佛一支长矛,瞬间将现实刺穿,极尽讽刺。“女士,你忘了你的身份吗?”他问,忽然发火:“你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你好大的胆!竟敢质问我?我是帝国皇储!”

原来,这就是现实,这才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蓦然,一股巨大的失望海啸般袭来,将我摧倒。我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人,我以前看到的是一幅超梦幻主义的画。我剧烈颤抖起来。

“我们的灵魂是同等的,穿过坟墓,将同样的站在裁决神面前。”

他的脸颊剧烈抽动了一下,沉默,然后,他张开嘴唇,生硬挤出几个字眼:“女士,你错了。”

现实告诉我,我确实错了,我不可以向王子要求平等,要求他回馈于我同样的忠诚。但是,我无法忍受这些,真的忍受不了,太痛苦了,痛得我不能呼吸,失去行动的能力,象跌进深渊,象在地狱里,而我不要忍受下去,我要疯了!

“你不可以这样,我不允许,绝不!”我不要妥协,不能屈从,我就是这样愚蠢、拒绝认清现实、傲慢的野丫头。我绝不要我的爱情被玷污!我的灵魂做不到那种低贱和卑微。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冰冷:“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么,再见,女士,我将不再见你。”他转身大步向外走,从仆人手里粗暴的一把扯过大衣披在身上,沉重的皮靴踏在门口的石板地上,发出轰一声响,他猛地回过头来,看向我,重声道:“记住我的话,君无戏言。”

我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他远去的脚步一步一步结束了,那么害怕、那么恐惧、那么懊悔。其实,只要奥古斯塔还爱我,有什么我不可以容忍呢?我不是早就已经接受命运,心甘情愿成为贵人的情妇了吗?我想要追上去,想要乞求,象卑微的乞丐一样,但是,我的脚不会动,全身都不会动了,只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了,没有了,结束了……

“多么体贴的好朋友啊!”艾洛蒂怪腔怪调的说,然后,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冲我发起火:“我从来没和你争过,从选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本事,任何情况下都有办法让自己胜出,所以我从不和你争,还帮助你去争宠、对付其他人。我以为等你有一天当了王妃会善待我,也善待我的孩子,因为你认真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愿意作我孩子的教母。但是,我没想到你这么自私,连一点点也不愿和我分享。”她大声吼:“辛迪,我讨厌你!讨厌你!你根本不配作我的朋友!”

可是,可是……我真的爱艾洛蒂,我希望她幸福,比我更幸福。

“可是,这种人生它并不幸福,我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嫁给一个人,过上我梦想的美好人生。”那种幸福,那么甘甜,我却已不可能得到。

“你期望的人生并不是我想要的人生。”艾洛蒂冷笑,“我没有你那么自私,更没有你那么贪婪。我爱奥古斯塔王子,爱他就够了,他另外有多少女人我都不在乎,只要他快乐就好。所以,李女士,请你不要再替我操心了。”

然后,她迅速向仆人们下了一串命令,飞快带着她的行李离开,高跟鞋嗒嗒踩在地板上,节奏紧凑,只响了短短几秒,就再也听不见。

只一会,我的爱情结束了,友情也没有了。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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