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滞涩凝重,夹杂着腥秽的味道,每走一步都遭受着巨大的阻力。要渡过忘川,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共工泓停下来,倚在桥边,稍微调匀一下呼吸。
他本以为摧毁了通天之柱,世界也会因此消亡,但看样子,他只不过破坏了一个通道而已,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堕入鬼界。这个世界同玄冥的疆域一样,也到处充斥着幻障,明明应该“鬼声鼎沸”的奈何桥,却冷冷清清,连个能指路的鬼差都没有。可恶的是共工氏的法力让泓能感受到自己处在虚假的幻境中,但他没有能力破除。他只好无奈地踏上这座桥。
桥面不是坚实的,踏起来松松的、软软的,仿佛踏在云朵上似的。但这种愉悦的感觉没有维持多久,共工泓就意识到这桥施予人的酷刑。每多走一步,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下陷,要想逃脱桥的吞噬,必须快步向前行进。可这桥似乎没有终点,彼岸遥不可及,泓挣扎着向前摸索,到最后匍匐在桥面上向前爬行。
眼前突然一黑,身体突然悬空,奈何桥将幻影收走,让共工泓和血腥的忘川面对面直视。平缓流动的河水陡然向内凹陷,像是某位神力无穷的铸剑师用力锻造的花纹。共工泓看清了变幻的花纹呈狭长的菱形,并且一级一级地向内延伸,他感到有种不知名的怪物正潜伏在这深潭之中,蠢蠢欲动地要现身吞噬自己,但身体被定格在半空中,完全无法抽离。
长时间的对峙加深了命在旦夕的紧迫感,也让共工泓有点儿焦躁不定,他用尽全力想扭动自己的身体。就在他扭转头不去紧盯河中菱形的一刹那,诡异的图案竟然一跃而起,直扑向共工泓。它贲张的血盆大口和尖利的呼啸清楚地表明了它的真实面目:那是一只巨蟒敞开的嘴,尽管那冰冷的双眼隐藏在波涛之下,但光是这贪婪而嗜血的大口也足以令人胆寒。泓意识到怪物的偷袭,又扭转头来紧盯着它的巨口,怪物立刻停在半空,但它翻转的蛇信突然幻化成千万条毒蛇,咝咝作响,齐齐向共工泓缠去。泓无力摆脱,只能任由它们越缚越紧,每一条冰凉的小蛇都像一股温柔的绳索缓缓滑过肌肤,再一点一点勒紧,让肌肤牢记它的温度。千万条小蛇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款款缚住共工泓这个鲜美的猎物,一点一点让他冻成饱满的冰,好一解这鬼界炽热火焰炙烤下的干涸。
“奈何!住手!”一捧茶倾泻而下,小蛇立刻怪叫着松懈了力量,被茶水溅到的皮肉立时枯萎成似藤条般的白骨。重伤的巨蟒放弃了共工泓,凄厉地号叫了一声,就迅疾隐没于波涛中了。忘川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涌着。青衣少女停下法术,匆忙向已无血色的少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