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境中,肖远山虽然感受到了无穷的裕气,可并不代表他可以无限次的使用念法,毕竟人力终有尽时。
肖远山明白,自己若是没有一手藏念之法,怕是难以胜过这个小师弟。要想没有变故,那便只有在最有利之时,以雷霆之势结束此次念战。
风碧尘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光影可以凭借自己元气加持下的春泥躲掉,可光影之后的人影却始终给人一种无处可躲的感觉。
风碧尘并没有错,人影就是念法,肖远山目前最引以为傲的念法,凭此念法,在新子中,肖远山可谓无往不利,一二轮之中,此念法大放光彩,甚至引起一众上贤的侧目。
肖远山的念属就似顾舒舒与小青的念法一般,是虚念,不同于梅良的虚念,有别于风火雷电光雨雾山这类的实念。
此类念法又称隐念。
肖远山的念属是隐念中的“吾念”,这类念属的念法比之于实念更具有诡性和变性,甚至可能性。
所以,念者中有这样一句话,宁战半境,不予隐念。
哪怕对手比自己的境界高了那么半个境界都可以,都不愿意和隐念者相敌。为何?
隐念者的念法往往会有意志的痕迹,这样的念法,总是与奇迹相关,有时其威就连施念者自己都无从预料。
肖远山的“吾念”便是如此,所以当肖远山注意到今日的“人影”不由露出了笑意。
人影露斩刀,山寒料峭消。
人影已经彻底露出了身形,后背豁然还藏有一把斩刀,这把刀不斩山海,不斩天地,只斩眼前人,敌在刀不消。
肖远山没有想到,自己此次念法居然带了一丝真意,就算高了一个境界的出桥境面对自己这次念法,只怕也得受到重创。
这便是那一丝诡性和变性。
风碧尘同样没有料到,自己的点居然如此之背,肖远山哪怕经历数百次念斗也不一定能够有这般发挥,可却被自己遇上了。
可糟糕的是,风碧尘已经被肖远山那藏念之法算计了一次。
风碧尘此时无法回头,为何,时间是无法回头的,虽然风碧尘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更好。
也许,看清了,也能够做得更好。
在那只手终于停止了颤动时,也意味着,风碧尘的最后一个念法虽然迟了些、慢了些,终是赶到了风雨之前。
若风碧尘只是一株小草,那么斩刀拔出时所伴着的,似开裂一样的响声或许便是风碧尘所要面临的最大的风雨。
刀至,影随,风雨最是烈。
握住了,不是刀,而是一盏灯,灯光微弱,可却满是温暖。
风碧尘双手握住的是一盏灯,灯火之上却是一柄若何也过不去的寒刀。刀风下,灯火似乎更弱了,随时都要消散一般。
就似人影退散了,寒意消尽了,灯火也会依旧如此,难以灭去。
稍远的地方是露了湿气的石板路,而另远处便是肖远山,可更远处又是另外一盏灯,不同于风碧尘握住的那一盏。
这盏灯无光,可却有小风习习,就如同,这风替代了本该有的光一样。
小风并不寒人,可肖远山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股寒意,寒意来自何处,不是风,也不是灯,而是人影下的那柄刀。
所以,哪怕肖远山有些不明白,可却是感受到了就和自己衣袍上的汗息一样的熟悉。
敌在,刀不消。风碧尘仍在,所以刀便不会消,风碧尘仍旧会被斩。
可风碧尘却是笑了,肖远山也笑了。风碧尘的笑似在对肖远山说:“我是不怕了,师兄,你怕不怕。”
而肖远山的笑却是无奈。当肖远山明白那股寒意为何那么熟悉时,便知晓自己的念法没有败,依旧会斩下去,而风碧尘仍旧会躲不掉这一刀。
可,肖远山自己,却是也会受到同样的一刀,这便是小师弟这最后的念法吧!可,我也收不住了啊!这小师弟。
灯火阑珊处,有我,而你也不能少。
所以这也是为何在以往风碧尘不愿以灯火阑珊对敌,因为这就是一个互伤的念法。
刀,终是落下了,没有斩灭风碧尘手上的灯火,而是一斩而过,直临其身。刀落在身,又从身上过,没有留下一丝伤痕,可却有无穷寒意如同江海涌来一样,淹没了整个身躯。
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寒意不仅侵袭着身体,就连心神都变得有些呆笨,可无论是风碧尘还是肖远山看着都如同常人一般无二。
肖远山有些自嘲:“原来自己的念法是这样的滋味!可真不是什么好滋味!”
肖远山一张一合的开口:“我..动不了..了,小师弟!”就像不顺的卡门一样,肖远山费了极大劲说出了这句话。
“师兄,你不用...试探了。”风碧尘的手上的灯盏已经消失,而光影与人影也散去,可风碧尘双手仍旧保持着握盏的模样,看着十分呆傻。
虚境中的蓝光依旧如水般平静,虽然这里有两个十分不平静的心。
现在,谁先倒下,便意味着谁输了。
寒意并没有因为肖远山的念法消散而消去,仍旧在两人间张狂的肆掠着,哪怕他们已经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既然看不清,索性闭上眼,肖远山这般想着。所以,肖远山的眼睛就这样闭上了。
肖远山仍旧看到了,只不过看到的是一片泛着红蓝色的湖光,而湖光之中是一座浮云八角楼,楼高若冲云霄。
一个眼角都带着笑意的妇人,一个嘟着嘴,红着脸蛋的小男孩。
小男孩将头深深埋在妇人的肩头,双腿有点蜷缩,妇人的怀抱就好像这世上最温暖的地方一样。
哪怕妇人说了好多遍,小男孩始终不愿下地,可妇人即使说了再多遍,眼角的笑意却是没有一分减少,双手也没有松了一丝。
妇人没有看楼下色彩艳丽的湖泊,也没有进入楼内的打算,只是望着远处只有轮廓的远山,对着小男孩道:“远山,你知道吗?妈妈就是在那片远山遇到你父亲的。”
“小男孩从妇人的肩头扭过来,顺着妇人的眼睛望去。”
果然有一片远山,像锯齿一样啊!小男孩这样想着。
小男孩忽然问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叫远山的吗?”妇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小男孩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眼中最美的女人,妇人嘴角与脸微动,抽出笑面道:“一开始,我和你父亲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妈妈不这样想。”
“那妈妈现在是怎么想的。”
“远山有好景。远山,所以,要是哪天妈妈没在你身边,你一定要记得妈妈说过的话,远山有好景。”
“嗯,妈妈。我记住了,远山有好景。”
远山更模糊了,而红蓝色的湖面也消失了,闭上的双眼中便尽是黑暗与虚无。
风碧尘看着蓝光涣散的地面,努力的睁着眼,哪怕到了这一刻仍旧不愿放弃,尽可能感受虚境中的裕气,试着调动身体中的元气流转,可只是引来了更加无所忌惮的寒意。
难道,我就这样和大师兄拼气运。风碧尘尽力甩了甩头,想要摔开一些寒意,显然这并不现实。
天石之上,不知何时,一片天水云在半空漂浮。这片天水云就如镜子一般,印显着风碧尘在虚境中的一切。
石宗天看着天水云,眉头深蹙,对着王行天道:“猎灵还有多久?”
“石村的魂念还未消尽,只怕还要数个时辰。”
石宗天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后,对王行天道:“母石取出来。”
“现在?”
“没办法,若是狗子败了,我们的猎灵便会有破绽。”
“可他还没有败,若是用母石,很有可能引起关大白等人的警觉。”
“他们迟疑的时间,便已经够了。虽然这样做有些风险。”
王行天叹了口气:“好吧,这届的新子怎这般多的隐念。”
王行天取出一块漆黑的圆石,赫然仅仅手掌般大小,而形貌豁然和小殿中的黑石一模一样,除了大小天差地别外。
石宗天接过王行天手中的母石,轻轻往空中一抛,嘴中不停有呢喃声传出,几息后,黑石散出强烈的黑光,然后便恢复如常。
就在黑石散出黑光的瞬间,墓擂中,在棺中静静躺着的风碧尘,双眼本是紧紧闭着,可突然右眼睁开又闭上,而在睁开那一瞬时,眼中似没有眼白一样尽是乌黑。
虚境中,风碧尘突然不受控制的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右眼中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紧接着,风碧尘发出一声若兽吼的嚎叫。
墓擂外的关大白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波动,心中隐忧渐生,轻声对吴老道:“你到墓外和山外察看下。”
...
肖远山脑中不停的回响着:“远山有好景。”
然后穆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恢复了控制权,双眼便自然的睁开了。
在肖远山的预想之中,现在自己只需要轻轻一推,而风碧尘就会倒下,那么自己便是胜了。
可睁开眼的肖远山,先是感受到了一股扑面之风,紧接着便是一只拳头。
最后拳头,又变成了头顶的棺盖,肖远山便知道,自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