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今天你可不能白话我,我可没有空着手回来,来,毛毛,给老爷子请个安。”风碧尘一边推开那从小就碍他眼的石门一边笑咧着向院中走去,毛毛今天不知为何,老实的像个姑娘,只是紧紧跟在风碧尘身后。
“狗子,你这是被学院赶出来了?那群人也太不是东西,就让你带个狗回来。”
风碧尘脸色瞬间转变,抗怒道:“老爹,我都多大了,你还叫我牙名,我又不是没断奶。”
“而且我可没有被赶出来,这次是出来独修,然后回来看一看。”
刚进入石屋,风碧尘就有种鱼归大海的舒泰感,甚至忍不住驻足深吸了一口气。
厚大的手掌,带着股暖意从风碧尘的头顶传来,“怎么出去一次,头发都变了。”风碧尘无奈将绿线蚁的事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
“布谷蟹,毛杆豆,锦合鱼。老爹,我可没说今天要回来,这些菜可都要提前准备,您是不是在我走了后老是吃香喝辣,苦得我一个人在外面风餐露宿。”
“狗子,你怎么这样说你老爹,虽然你说的是那么回事”
晚食后,风碧尘差不多将这一年的所有事都向这位平平常常的老人讲了个透尽,风碧尘总想从老爹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可这位老人的脸似乎被干巴巴如老树皮的深纹掩住了,除了偶尔在小烛灯柔弱的灯光下有一点淡淡的笑意外,风碧尘的老爹始终不会惊讶,没有感叹,好像风碧尘经历的都是一些希拉平常的事,就像他闲来没事到石村傍着的那条乔河钓鱼一样寻常。
“你打算住多久?你不是说还有三个月就到那什么大比的期限了吗?”
“目前是打算,回来一趟,然后就赶路回迦南。”
“明日是村中的月祀,你正好参加一下。”
“这么巧,我一回来就是月祀。那等到月祀后再走吧”
...
石宗天满是浑浊的双眼看着风碧尘的后背,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碧尘回到自己的小屋后,脑中不停的呼喊定天珠中的前辈,可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风碧尘本就打算回到石村追问冰河下宫的事,在风碧尘看来这神秘老者几乎无所不知,可无论风碧尘如何呼唤都毫无反应。
翌日,风碧尘的脚底传来一阵舒痒的感觉,湿答答的,缓缓真开双眼风碧尘看到毛毛正舔着风碧尘的脚底板,风碧尘脚突的一缩,瞪着毛毛吼道:“死狗,你好的不学,学什么卫子元的那只猫。”
“我好不容易有个好觉,都被你给坏了。”
“狗子,出来吃饭了。等会就得去月祀,赶紧的。我先走了”
石村村前有一颗老树,村中则有一座雕像,而村后是一座石庙。石庙前一个巨大的广场,每月村中的妇女老少都会到这里进行一次月祀。
石庙的门从不打开,自风碧尘懂事起就没有见过石庙的门开过。
月祀的那日,石村的人都是迎朝霞开始忙碌,整整一天都不会闲下来。
打场,挂槐,请神是白日需要做的,到了夜晚便是一村的人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吃大肉,豪饮酒,所以石村的人无论姓氏就像一家人一样亲近。
此时,整个石村在经过了一个夜晚的宁静后,迎来朝霞后,一下子就像被煮开了,沸腾起来。
大的小的,老的少的,三三两两像一股股细流,慢慢的向着村后的石庙汇聚而去。
站在二层石楼上的风碧尘,似乎能看清整个石村,双手向后一展,不由开心的对着不远处走在路上拉着两岁小月月的马大娘喊道:“大娘,早啊!”
“哟,狗子回来了啊!记得到大娘家来玩啊,大娘给你做好吃的。”“好的,大娘。”
“记得啊,那大娘先过去了。”风碧尘向马大娘挥了挥手。
石宗天是石村的村长,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他来主持,月祀这样的大事更是离不开这个老疙瘩,所以他早早就去了石庙处。
正此时,唐丫丫和李霄儿站在了楼下,望着楼上的风碧尘。李霄旁边还有个脸色蜡黄的男孩,名字叫黄焖,被孩子们叫焖黄。
风碧尘看着楼下三人,对着焖黄道:“焖黄,头菇白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焖黄还没说出话,李霄儿就抢道:“昨晚上,头菇白听说碧尘哥哥回来了,非要去蹲那只座山袍,说是一早就赶回来。”
风碧尘不由好笑道:“这小子,谁让他瞎忙活了。”
“我走了这么久,你们又出去祸害了多少野物?”
焖黄笑了笑,“除了头菇白和我还会到村外晃荡下。咱们的丫丫大小姐,每日就在那老槐树那瞎转悠,李霄儿这小子自然是跟着我们的丫丫大小姐了。”
“碧哥儿,我和头菇白最近发现了个新山头,你可得陪我们去转转。”
走下楼的风碧尘勾搭着焖黄的肩头道“走吧,去石庙”
唐丫丫呀了一声“碧尘,你怎么头发变绿了。昨天都没注意。”李霄儿站一旁道:“丫丫姐,那时候你怎么来得及注意碧尘哥哥的头发啊,就连碧尘哥哥带了只狗回来也不知道吧。”
“李霄儿,你小子现在嘴还利得不行啊。”
“碧尘哥哥,我这不是长岁了吗?”“行了,不和你白话了。我们走快点吧,估计快开始了。”
...
石村后面的石庙,也有一座石雕,虽然比不得村中央的“女神有泪”,可也是生栩动人,令人惊叹。
石宗天此时就站在那座雕像旁,手中撰着三支香,香并没有点着。
风碧尘等人,一路上和这家婶那家叔打着招呼来到了村后,正看见石宗天手中拿着香站在小广场的高台上。
在小广场的入口处有一个石鼎,石鼎中的香已经所剩无几,好在够风碧尘这撮人用的。
广场上的人三两成群,每人手中都拿了一枝香。“咚,咚,咚”石庙中发出似钟像鼓的声音,若是细细听去又如高山上巨石滚落的声音。
石村中的人在听到这声震天响后,无论老少,无一不拿着手中的香对着石庙跪拜。
三拜之后,香被插在广场的四个角落上。西南角,风碧尘与唐丫丫等人插了香后并未像广场中走去,就像所有的村民一样。
此时,除了石宗天一个人站在雕像旁,所有的村民分成了四个堆,风碧尘几人在西南角这个堆,急匆匆赶来的头菇白在东南角。
头菇白看着风碧尘几人,笑呵呵的对着风碧尘几人直摇手。
石宗天神情肃穆,对着各自扎堆的村民吼了一声“打场。”
小广场空空荡荡,四个角落挤满了人。石宗天一声吼似把人群都震开了。四个角落的人在听到“打场”二字,就像听到军令的士兵一样,一个接一个从四方开始向广场中汇聚,如同四条河流的相遇,齐齐踩踏地面的响声与村名口中的歌声交融成了一股生生不息的声浪,不停地扑打着整个广场。
打场是石村月祀的第一步,按照传统,村名民需要站在四个不同的方位齐齐以一种左右摆动的方式一步一步,一个接一个的向着广场踏步而去,慢慢汇聚到一起,嘴里还得唱着民颂。
风碧尘第一次参加月祀的时候,还在石宗天后背上。石宗天笑呵呵的对风碧尘说过“这打场,最重要的是一股声势,哪怕吼也要吼出一股声势,那样,哪怕离得再远,先祖也能听到,也会和大家一起跳起来,唱起来。”
天上明晃晃,地下水凼凼。
天上下点摩梭雨,地上有点硬头溜。
初八十八二十八哟,大姑娘打扮好回娘家哟。
左手提个阴丹布哟,右手背个胖娃娃哟。
滑得很罗--踩得稳哟!
一二拐罗--两边甩哟!
前摆左罗--后摆右哟!
民颂从村民口中传出,汇成一股股息息不停的声浪,由近及远,绕过房梁,乘着小风,轻拍着乔河,拥抱着阳槐丘。
当石村中的人这般汇聚在一起后,又绕着小广场一蹦一唱的围了十多圈打场才算结束。
石村附近几里外有座山丘,名字叫做阳槐丘。山丘上长得满满的都是槐树,虽不是都如石村村头的老疙瘩一样年代久远,可也都有不少年头。
这里的槐树和别处不同,槐花几乎不会断过。只要有阳光那么便会有槐花,所以挂槐所用的槐花都是从这里来的。
风碧尘曾听牛婶讲过,那会还没有风碧尘这帮小子,有一年十月的时候,石村愣是一个月都没见到阳光,所以那个月月祀挂槐都是只用的槐树枝。
风碧尘是没见过只用槐树枝挂槐的,这不和风碧尘家相距了几块石头那么远的江叔叔正把槐花挂在张大婶的脖子上。
风碧尘身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挂满了汗珠,衣袍都沾着皮肤。唐丫丫惦着脚尖,把一圈用槐树枝串起来的槐花往风碧尘脖子上套,就像江叔叔对张大婶那样。
风碧尘也把早先准备好的槐花挂在唐丫丫的身上。广场上的人,现在脖子上齐刷刷的多了一片素白,从上看去就像一朵盛开的大槐花。
地面上三三两两是散落的花片,空中则是令人舒爽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