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哀乐声在半空中回响，一个个音符象一块块跳动的石头，敲打着人们的心灵。伴随着哀乐的，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把人的心都撕碎了。
在骡子坳的肖家屋场，搭着一个灵堂，里面放着一口棺材，肖炳银穿着寿衣躺在棺材里，紧闭着双眼无动于衷地倾听着妻儿们的哭喊。要盖棺材盖子了，翠花猛地扑到棺材边，要去搂抱丈夫。站在旁边的几个亲戚连忙将她抱住，拉到一边。儿子大波和女儿小丽也哭叫着往棺材边扑，被肖炳辉拉住。几个帮忙的村民赶紧把棺材盖盖上，打上钉子。
“炳银哥啊！”翠花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大伙含着眼泪把她抬到床上，两个老年女人赶紧大声地喊她，掐她的人中。好一会，她才醒过来。
肖炳辉把侄儿侄女拉到她的床边，对她说：“翠花，你病倒了不要紧，大波同小丽怎么办？炳银不在了，他们两兄妹就靠着你这当妈妈的呀！你这么糟塌自己的身体，炳银地下有知的话，不骂你才怪哩。你现在只有搞好自己的身体，把大波和小丽带大成人，让炳银在地下放心。”
翠花也不做声，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们兄妹俩出神。
肖炳银的尸体是 3 天后水退了，在 20 多里外的曹家渡一处河滩上发现的。当时尸体已经浮肿，多处被挂烂，已经面目全非，就他脖子上挂的那个玉罗汉认准他的。李小春同丁卫平的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不知漂到哪里去了。尸体拉到三圭村大石桥前的公路上时，乡政府通知 3 户失踪人员的亲属去认尸。翠花颤颤兢兢地来到尸体旁边，一眼看去，就看到了那挂在脖子上的玉罗汉。那是大前年，她到南岳去烧香，请求菩萨保佑男人无病无灾，狠了狠心花了 5 元钱在庙里买的吉祥物，回到家里就正好碰到男人从城里回来，晚上睡觉时她就将这个玉罗汉戴到男人的脖子上。翠花大叫一声，当时就晕倒在地上。
肖炳辉这几天一直在家里招呼，他向学校请了假，要把弟弟的事情处理好，把家里安排好后才去学校教书。
弟弟惨遭横祸，肖炳辉心里十分悲痛，他强抑着内心的痛苦，里里外外地忙碌着。见到翠花如此伤心，他的心里十分感动，这才是难舍难割的夫妻情呀！他的心里蓦地有了一个想法，他为自己有了一个美好的设想而兴奋不已。不过，再美好的设想现在也不能提，只能以后看情况慢慢来。在学校请假时，杜小艳要跟着他来，说是要来帮他分担痛苦，他婉言地拒绝了。他不想让她介入他们的生活，不想让大家看到他有这么一个女朋友。炳银的去世，对这个家庭是个巨大的打击，这个家庭的天塌了下来，只有他才能撑起这块天。
办丧事的第二天，杜小艳还是来了。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套裙，举着一个花圈，走进肖炳银的家，并在都管那里上了一百元钱人情。她娉娉婷婷地走到肖炳辉身旁，笑了笑说：“肖老师，我吊唁来了，向你表示最亲切的慰问，希望你能节哀，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谢谢你！”肖炳辉淡淡地回答。
杜小艳又走到翠花面前，握住她的手，很诚恳地说：“翠花，你可得挺住，别把身体拖跨了，天灾人祸是谁也预计不到的，死人的事是自然规律，谁也免不了的，可活着的人就得好好的活下去。何况你还有两个小孩要靠你抚养，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们怎么办？所以你要坚强点，一切要以孩子们为重。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的。”
翠花很感动，紧紧抓住杜小艳的手，抽泣着说：“杜老师，谢谢你呀！你真是太好了！”
杜小艳问翠花：“家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你只管开口，今天我请了一天假，专门来做事的。”
翠花心想，杜小艳是炳辉哥哥的对象，就是自己一家人，她来帮忙做事是天经地义的，我不如把大波和小丽交给她照看，好让炳辉哥哥腾出手来照应家里。她便点了点头，说：“那就辛苦你帮我招呼两个孩子吧！”
“行！大波还是我的学生呢。”杜小艳爽快地答应了，就到门前坪里找到大波和小丽，对他兄妹说，“你们妈妈叫你们听我的话，不要到处乱跑。”
“我们听伯伯的话。”小丽回答一句，就跑到一边将肖炳辉拉来。
“炳辉，你这两个侄儿侄女真聪明。”杜小艳笑着对肖炳辉说。
肖炳辉却对她说：“怎么，你今天不要去上课呀！”
“我今天请假了。”杜小艳告诉他。
“谁要你请假了，你请假干什么？”肖炳辉气冲冲地说，“马上要进行期末考试了，学校那么紧张，你却请假到这里来了，象什么话。”
杜小艳心里充满了委屈，心想我请假来帮你做事，你反倒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当着那么多人，不好与他吵架，便忍着气说：“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来呀。我要不来，人家不说我没有情感么？”
看到他们象要吵架的样子，翠花赶紧打圆场：“杜老师，你别与炳辉哥计较，他这几天心情不好，说话没有轻重。”
杜小艳朝翠花笑笑，就牵着小丽的手到里面房里去了。
肖炳辉也就转过身去，指导大波到他父亲灵前磕头去了。
这时，外面大路上响起了浓烈的鞭炮声，又是有人吊唁来了。
一行八九个人走了进来，前面 4 个人抬着两个用鲜花扎做的花圈，后面两个人放鞭炮，一直走到肖炳银的灵前。走在前面的是吕世国，后面跟着吕世新、田贵等人。
肖炳辉赶忙叫大波跪下迎接。
吕世国把大波扶了起来，招呼一行人在肖炳银遗像前排队鞠躬行礼。行过礼，他同肖炳辉握过手，来到翠花身边，十分伤感地说：“炳银同志是个非常优秀的同志，为我们公司做了许多有意的工作，对他的不幸遇难，我们感到十分痛心。在此，我代表我们公司全体员工，向你和你们全家表示诚挚的慰问！希望你们多多节哀，保养好自己的身体。”说着，他从田贵手中接过一个大信封，从里面拿出 3 叠包扎得整整齐齐的大额钞票，放到翠花手中，说，“这里是 3 万元钱，作为我们公司对炳银遇难的赔偿与慰问。本来，按乡村的标准只有 15000 元的，考虑到炳银对公司做出的贡献和你们家里的实际困难，我决定加倍赔偿和慰问。”
“谢谢，谢谢吕总！”翠花接过钱，感激地鞠了一躬。
吕世国又走到肖炳辉身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肖老师，以后这个家庭就靠你多多关照了哟！”
“我们是一家人，我责无旁贷呀！”肖炳辉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走了，你们多多保重！”吕世国挥了一下手，就带着那一队人走了。
翠花走到肖炳辉身边，对他说：“哥，这些钱你看怎么办？”
肖炳辉想了想，说：“留下 2000 元给炳银办丧事，其余的全部拿到信用社存起来”。说着，他朝屋里喊，“杜小艳！杜小艳！”
“有什么事？”杜小艳从屋里跑了出来，急急地问。
“你同翠花到乡信用社去一趟，把刚才吕总送来的赔偿金存进去。”肖炳辉告诉她。
“好吧，这回要做事了就晓得我有用了。”她朝炳辉眨了一下眼睛，就走到翠花身边，说，“翠花，走吧！”
翠花从一叠票子里数出 2000 元，放到肖炳辉手里，说：“这点钱就放在你这里。”就同杜小艳走了。
晚上，按农村的规矩，是要做道场的，就是请几个道士在家里吹吹打打，给死者送行。做道场时，子侄辈必须披麻戴孝，跟在道士身后转圈子。
杜小艳遵照翠花的托付，一直带着小丽不放手，关照着她的安全。做道场了，小丽要同哥哥大波一块跟在道士身后转圈子，杜小艳担心小丽年纪太小，给别人踩着，就自作主张，牵着小丽的手跟在道士身后转了起来。旁边的人看了就窃窃地笑了起来。
肖炳辉看到了，心里勃然大怒，大声喊道：“杜小艳你那是搞的什么鬼！”
杜小艳心里一惊，不知是怎么回事，连忙站了出来，问：“怎么，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要你在这里做孝子，是你娘死了还是你爹死了？”肖炳辉恶狠狠地骂，“你要不晓得，就问一问，不要自作主张在这里丢人显眼的。”
当着这么多人给她耍态度，杜小艳是绝对忍受不了的，她瞪了肖炳辉一眼，气呼呼地骂一句：“你一个活宝！”眼里含着泪水一转身，咚咚咚地走了，回学校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肖炳辉长长地舒了口气。
只有翠花，站在那里望着他们两人吵架，刚想去劝解，就看到杜小艳气冲冲地走了。她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不知他们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