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建设工地一派繁忙景向，运材料的，抬石块的，浇灌混凝土的，挑土的各式各样的民工络绎不绝。推土机、挖土机、运土机、搅拌机与震动器的声响传得好远好远。附近山崖上写着一条条硕大的石灰标语：大干快上，建好双江水库！百年大计，质量第一！我为人民建水库，建好水库为人民！等等。大坝上空吊着几只巨大的氢气球，气球下吊着一幅幅长长的红布条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省市领导来水库工地视察！祝领导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等等。
上午10点左右，一队长长的小车开到了水库工地，一个个领导走下车来。一位省委副书记在市委书记钟子健和几位市区领导的陪同下来到民工中间，同民工们握手问候。聂良如在前面带路，吕世国屁颠屁颠地跟在聂良如后面，对正在施工的民工们咋呼着：“省委书记来了，你们快让出一条路来，热烈欢迎！”
民工们在吕世国的指挥下排成两行，热烈鼓掌迎接款款走来的省委副书记一行。
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们则把摄像机和照相机的镜头齐齐对着省市的领导们。
钟子健带着省市领导们在民工中间走了一圈后，便往山坡上走，区委书记刘仁则大声地向领导们介绍着水库的规模和建设情况。站在高坡上朝整个水库俯看一番后，省委副书记说了许多赞扬和感慨的话，便坐进小车，驶离了水库工地。除聂良如外，其他领导们都跟着进城去了。
聂良如拍拍吕世国的手，说：“吕总啊！你看到了吧，这双江水库可是名声在外哟，这次请省委领导来视察，区里可是做了大量的工作呀。省委领导对我们这项富民工程做了肯定，我们就可以从省财政争取到800万左右的工程补助款。你可得给我好好做呀，我们区里领导们的政绩就指望着这个工程啦。”
“放心吧，聂区长，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吕世国眯着眼睛笑着，把一盒芙蓉王烟放到聂良如的口袋里。
两个人走上坡来，到材料仓库旁边的临时办公室里坐下。吕世新赶紧泡了两杯热茶端来，放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哥，你们在这儿坐吧，我到工地上去了。”
望着吕世新的背影，聂良如问：“他就是你弟弟？”
吕世国点了点头，“从看守所出来，我就要他到这里负责工程的监管，自己的弟弟嘛，总比外人强。”
聂良如点了一下头：“看样子他还是个很能干的人，可是光能干还不行，你们两兄弟要做到一条心。”
“这个是当然的，我这个弟弟平时是绝对听我的话，再说我只交工程他监管，也只是个摆设的样子，其它建设经营情况是不让他晓得的，所以情况再怎么复杂，他也会跟我一条心的。”吕世国告诉他。
“这就对了。”聂良如笑着点了点头，“我老婆的假期到了，她明天就要回上海去，问我要几万元钱，说是学校组织去东南亚和美国旅游，我现在两手空空，哪里拿得出几万元钱？”
“这事儿你就交给我来办吧。”吕世国掏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他，又拿打火机打燃送过去，给他点着，“不过您可一定要把这两个工程的追加款帮我落实到位，要不我就无法继续施工。”
“你莫开玩笑，堂堂的宏大集团，就缺了这百几十万元？钱是有给你的，不过现在没有，区里财政紧张得要命，拿不出来。”聂良如笑着回答。
“您不是说省里有800万补助吗？”吕世国问。
“这还是个空头支票，谁知有没有？有多少？什么时候能下来？都是未知数，算不得数的，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这里。”聂良如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您反正要帮我解决一部分资金，我才能继续运转，否则我支撑不下去就只能停工。”吕世国低声下气地说。
聂良如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晚上到我家里来，我们再核计核计，我帮你想想办法。”
“那好，我晚上一定来。聂区长您放心，我吕世国是知恩图报的人，您的支持和关心我时刻记在心里的。”吕世国连忙表白。
聂良如摇了摇手：“别说啦，我晓得你吕总的为人。”他站了起来，往门外走，“我也要走啦。”
吕世国跟在他身后走出办公室，将他送到小车旁，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
聂良如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一头钻进车里，呼地走了。
望着远去的车子，吕世国愤愤地吐了口唾沫，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秋月的电话：“秋月，你马上到银行里取20万现金出来，用密码箱装好，我晚上要用。”打完电话，他走回办公室，看到老弟已坐在那里了，便对他说，“新伢子，这个摊子就交给你了，你只要看着把进度抓上去，不窝工就行了。”
吕世新望了他一眼，走到他的身边，说：“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头。”
“有什么东西不对头？”吕世国问。
“你看我们用的这些材料，都是不合格的次品，水泥、钢筋是这样，连沙石也是这样，将来要是出了质量问题怎么办？”吕世新担心地问。
“怕什么怕，”吕世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着说，“不是我不用好材料，是实在用不起好材料，这么个大工程算起来几千万，按说施工利润也有几百万，可是真正到我们口袋里的有多少？为争到这个工程，从市里到区里到各主管部门，都要去烧香拜佛，一出手几十万就完了。可不是抢到工程就万事大吉了，辛辛苦苦把工程完成了，他不给钱你，你就白做了。所以你还得去找主管领导求爷爷拜奶奶，可这些爷爷奶奶不是几句话就能求动的，没有大笔的票子送出去，哪怕你跪在他面前磕头他也不会理你。所以看上去可赚几百万，除去上税和这些送人的，我们还能剩几个？如果我不用以次充好，那我还要亏本，要来争这工程做什么。”
吕世新小声地说：“我担心如果哪一天真的出了质量事故，你怎么脱得身？”
“别怕，就算真的出了质量事故，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想想看，他们敢把我抓去么？这么多领导的把柄在我手里，我要是把他们抖出来，他们脱得身么？”吕世国安慰弟弟。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塑料袋给他，“这是给你买的手机，号子在盒内，有事就同我联系。我要回城里去了。”他挟起公文包就往门外走。
吕世新走到门口，看着他上了汽车，溜下堤外的临时公路走了。
吕世新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刚准备出去，却见几个人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是本村的几个邻居和朋友，打头的是吴天生。他连忙将他们让了进来，就敬烟泡茶。
“新伢子，你现在是老板了，可得帮帮我们。”吴天生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
“有什么事你们说，我一定帮忙。”吕世新拍了拍胸脯一口答应。
“我们想到这水库工地来打工。”牛卵子大声叫了起来。
“行啊！你们来就是了。”吕世新一口答应。
“可是要是你哥哥不答应，就没有工钱发给我们，我们不白做了？”陈喜良说，“请你同你哥哥做做工作，把我们的名字加上去，让我们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这个好说，”吕世新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机，拨起电话来：“喂，秋月，是我，有个这样的事你帮我处理一下好吗？我们组上有几个朋友要到水库工地来打工，一共是4个，你帮我造个花名册好吗？他们是吴天生、陈喜良、陈牛威、肖力田。那我就给他们安排活干了。”放下电话，他对他们说，“行了，你们去吧，要肖炳银给你们安排。”
“那就谢谢你了！”吴天生在吕世新肩膀上拍了拍，就带着他们走了。
一会儿，肖炳银走了进来，对吕世新说：“吴天生他们4个人来打工，你同吕总说了没有？”
“说了，你去给他们分配事做吧。”吕世新朝他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