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秋这几天心情非常不好，自从章可元那天晚上把那些材料给他看了以后，他就觉得周围有人掘了一个很大的陷井，弄得不好他就会被人拉到陷井里去。说实在话，他对吕世国那种损公肥私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的，可是，一个这么大的建设事业，有那么多的监管部门，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做豆腐渣工程，没有人出面举报、没有人制止，以致造成这么大的危害，至少说明有一批政府部门的领导已被吕世国拉下了水，成了他的帮凶。同时他也感到深深地自责，作为水库建设领导小组的组长，出了如此重大的责任事故，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事故发生不久召开的常委会上，考虑到县委班子的整体形象，考虑到自己肩上的责任，他同意了区委书记刘仁提出的这是一场特大洪水，是不可避免的天灾，按这个思路整理材料上报的提议。这个提议获得了常委们的一致赞同，就按这个调子组织人员准备材料。于是就有了那次宾馆的局长们会商，拿出了详实的材料，有了全力接待、哄骗调查组的过程。他心里明白，这个事件迟早会有一天真相大白的，如果那时追究责任的话，他就无法推卸了。他感到欣慰的是，自己没有接受吕世国任何钱财和物资，没有被他拉下水，所以他任何时候都敢说话。经过一番思考，他决定找个机会向市委领导把情况全面汇报一次，决不能让那些损公肥私贪脏枉法的人逃脱法律的惩罚。
这天，他特意与在市委办公室任副主任的同学安庆文打了个电话，要他安排个时间给他向钟子健书记汇报。安庆文很快就告诉他，说钟书记正好在办公室，要他快去。
王少秋马上要了个车，赶到市委，走进钟子健的办公室，笑着说：“钟书记，我有个重要事情向您汇报。”
钟子健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好，你坐下来说。”
王少秋便将章可元给他的材料拿出来，把情况详细地向钟子健汇报了一遍，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钟子健认真地听着，等他把话说完，他严肃地说：“你讲的这个情况很严重，我也收到了这份材料，而且你们松江乡还有个小学教师把状告到省里去了，省委刘春田书记给他写了个便函给我，要我保证他的安全，怕犯罪分子杀人灭口。我怕他回去遭遇不测，就暂时将他安排住在接待处，你来了正好，我就把人交给你。”
“交给我？”王少秋不解地问。
“对，就交给你。”钟子健说，“我再同刘仁同志打个电话，你回去同他商量，召开一个部委办局负责人会议，把水库大坝垮塌的材料公开，号召全体同志向这位肖老师学习，同时强调两点。一是要公安局派人加强松江派出所的力量，注意近段时间进入水库大坝地现场的车辆和人员；二是你要同公安局研究一下，采取切实措施，确保肖老师的安全，如果肖老师的安全出了问题，就要追究有关领导人的责任。”
“没有展开调查之前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公开，合适吗？”王少秋担心地问。
“这叫打草惊蛇。”钟子健笑着说，“你放心，省里很快就会有调查组下来，这次调查组的主要精力不是查事故，而是查人。吕世国能够左右这么大一个工程，造成这么大一个事故，这里面必定有一张黑幕，在你们区委及下面各有关部门肯定有一批大人物会为他活动，就让他们跳出来充分表演。”
王少秋终于明白了钟子健书记的用意，便点点头说：“钟书记，我明白了您的意思，好吧，我回去就同刘仁书记商量，马上开始行动。”
王少秋从市委回来，在区委办公楼门口碰到松江乡党委书记肖志汉。
肖志汉见到王少秋，马上跑过来，笑嘻嘻地招呼：“王书记，你回来啦！”
“老肖，你来了正好，要不我还要打电话去找你，走，到我办公室去！”王少秋说着就往楼上走。
肖志汉紧紧地跟在后面，边走边说：“我是特意来向您汇报的。”
走到楼上，王少秋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将肖志汉让到沙发上坐下，又给他泡了一杯茶。便问：“你们乡三圭村陈汉章那丘田的问题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正是为这事来向您汇报的。”肖志汉喝了口茶说，“以前他那田是在法院打官司，我们乡党委、政府无权插手，前几天陈老汉把钟书记和您批示的材料给我看了，我召集了一个党政联席会议，专门研究了这个问题，根据钟书记和您的指示，以及法院的判决，我们做出了决定， 主要是这么几条：一是吴天生和吕世新两个人的量田，没有通过田主本人，也没有群众到场，是无效的，不予承认；二是经过这几年的人口异动，陈汉章在屋场丘的实际面积为1、3亩，要求村组尽快给他丈量落实，以便耕作；三是关于赔偿问题，乡政府无权处理，可在行政决定的基础上到法院起诉。”肖志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征求王少秋的意见，“您看合适不？”
王少秋点点头说：“就这样吧，你们早就该把这决定做了，省了人家好多麻烦。”
“那几年他们在法院对阵呀，还有聂区长做吕家的工作，我们想管也管不着的，这次是法院把这个球踢给我们，判给我们管，我们才能管呀！”肖志汉显得很无奈的样子。
“好吧，你们尽快把行政决定送给陈老汉，让他安下心来。”王少秋说。
“好的，我回去就安排专人开个协调会把决定做好给他送去。”肖志汉望了王少秋一眼，低声说，“王书记，我得到一个消息，这次不让您当区长候选人，不让您参加市党代会，是有人向上面打了小报告，把双江水库垮塌的责任推到您一个人的肩上。”
王少秋警觉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讲了，我也没想过要当区长，听组织安排嘛。”
“那是，王书记宰相肚里好撑船，组织观念比我们强，值得我们学习。”肖志汉自讨没趣，就站起来告辞，“那我走了，王书记！”
“好吧，有事再联系。”王少秋朝他抬了抬手。
送走肖志汉，王少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坐在椅子上想心事。其实他已经从特别秘密的渠道得到消息，是聂良如指使两个局长向市委钟子健书记打的报告，说他玩忽职守，为捞政绩瞎指挥，才造成这次水库大坝垮塌的事故。聂良如要把他拉下来的主要目的是他自己要当常务副区长。只要现任的常务副区长当上了区长，他就可以按部就班地任常务副区长，进入区委常委班子。那个人阴毒得很。王少秋正在想心事，猛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惊醒，他急忙抓起话筒，里面传来一个惊慌的女人声音：“老王，你快来！图书馆起火了。”
王少秋心里一惊，忙说：“你快给119打电话，我马上就来。”他心里明白，不是到十分紧要的关头，杨小白是不会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来的。因为他给杨小白说过，他只在两种情况下关手机，一是开会，二是在办公室。上班他去市委见钟书记时把手机关了，回到办公室就忘了打开，所以杨小白就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里来了。他赶紧收拾了一下，提脚就往图书馆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