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正常的单打独斗,安髅是不会太快有反击欲望的,可是丘伯单曾被零旗妙的那脚踢得一瘸一拐丧失了正常的行动力,并且现在还失去了催眠道具,丘伯单此刻只是一个行动不便又害怕与人接近的普通人。
如此,可以一战。
安髅从零旗妙的膝击姿势下挪了出来,站起身,握紧拳头,计划着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到丘伯单面前,引发他的洁癖反应让他虚弱,再一个直拳朝他的脸上打过去,多半丘伯单就会立刻晕厥拉下这场战斗的终幕。
是男人就该干男人……该干的事!安髅用手敲了敲害怕到颤抖的腿摆出起跑的姿势,嘴里念道“三、二、一。跑”,做出觉悟笔直地向丘伯单冲了过去,为了能更好地挥出直拳,他的双臂向后伸直,身体前倾,重心和平衡游移不定,他越接近摔倒就跑得越快,他冲了,他冲了,他冲了!
丘伯单狂甩手之余看到一个神经病以酷似大鹏展翅的姿势向他跑来,宛如智障。
目睹着安髅的快速接近,呕吐感在丘伯单的身体里血管里脑浆里心脏里充溢着快要炸开,但丘伯单没有躲开,就在原地站定不动,他打赌不出三秒、不,两秒!不、一秒!这个智障就会身体失去平衡前倾下跌滑摔在地上,看啊智障要摔了、智障还没摔但肯定要摔了、智障没有摔、智障要……来到自己面前了!?
安髅的右直拳向丘伯单挥了过去!!
丘伯单脑袋后倾躲闪。
躲闪、成功!
安髅摆在后面的左手攥紧成拳,左直拳击出,目标是丘伯单后倾的脸!
后倾的丘伯单向左斜倾躲闪。
躲闪、成功!
丘伯单失去平衡,整个身体向左下滑跌下去,但是他还没有放弃,他拼命忍住呕吐反应,左手按地,两腿收紧发力朝着安髅的左腿踢了过去。
安髅来不及躲闪,左小腿遭到踢击,身体急速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两人接连倒地,尘土飞扬。
丘伯单半站起来,右手攥拳向即将半站起来的安髅打了过去。
在拳头即将到达安髅面前时,安髅认出了那只手,那是握过音乐播放器,被白鸽排泄物淋过的手!强烈的躲避欲望让安髅的潜力迸发,脑袋极速右倾躲闪。
躲闪、成功!
同时,安髅右手五指伸开,用手背朝着丘伯单的脸扇去。
丘伯单只看到飞速的残影,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攻击就被安髅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一巴背),脸朝天仰去,唾沫横飞。
泪水朦胧了丘伯单的双眼,这一记抽击让他回想起女朋友向自己提出分手,他不愿,然后女朋友向他扇去一记耳光,用手背。
“明明是你水性杨花……明明是你始乱终弃!”丘伯单胡乱喊着,头向前猛地前倾,一记头槌撞到安髅脑门,嘭的一声,安髅朝后仰去。
泪水朦胧了安髅的双眼,这一记头槌让他回想起娇小蛮横女同桌与自己决战自爆消失前,用的倒数第二招也是一记头槌。
“不要自顾自地消失逃跑呀……灯舞花!”安髅一个鲤鱼打挺让自己后仰的身躯坐定,在丘伯单前倾的头尚未收回之前两掌齐发拍在他的头顶上,啪的一声,丘伯单朝后仰去。
丘伯单受到这次掌击,并没有想起什么,他失去意识一秒,下一秒就睁起眼睛,身体挣扎起来,而映入他眼中的是安髅的上勾拳。
呯————!
丘伯单的下巴高高抬起,上身跌倒在地,大睁的双眼视野模糊,以无法阻挡的趋势即将进入晕厥,在他彻底晕厥的前一刻,他看到了没有清醒的泰塾,泰塾用像是正在等待主人命令一样的目光呆望着他。
丘伯单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对泰塾轻轻说了一个字:“……跳……”
泰塾转身,面向楼外宽广浩瀚的夜空。
“喂、不要,不要——!”安髅瞪大眼睛狂喊道。
空荡的楼顶上同时传出鞋底摩擦的声音,安髅的和泰塾的。泰塾准备好向楼外跳下去,安髅向泰塾扑了过去,手指拽住了泰塾后面的衣服,但是拽不回来!泰塾常年健身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安髅的想象,他根本拽不住泰塾!
此时,泰塾的一只脚已经完全踏出了边缘,安髅能感觉到分秒之间重物在手里下落的巨大力量,再不放手恐怕连自己也会被拖拽下去。可是安髅不想放手,他一放手泰塾就要死了。
一幕幕往事在安髅的脑海中走马而过,他想起了在入学的那天,泰塾坐在寝室里呲溜呲溜地吃着泡方便面,寝室里全是红烧牛肉面的味道,窗外学校的广场上放着tfboys的歌,歌里唱着“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然后泰塾配合地用左手又掏出了一桶新泡面,嘴里念着“不够不够啊”,然后把新泡面送给呆站在寝室门口的自己。
再拼一次。安髅忽然冷静起来,沉着而认真地使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力气,从侧边硬生生地将泰塾挪了回来!
安髅听见了泰塾摔在天台上的沉重声音,紧接着,安髅看见了楼外急剧向自己迎来的夜景,不惜后果的发力间接让身体倾扎进无穷无尽的夜色之中。
记忆的碎片继续涌出,也是在入学的那天,在只有两张床下桌就没有其余桌子的四人寝里,安髅的床位对应的床下桌被没分配到床下桌的泰塾抢占,桌面上摆满了健身器材和零食,而在今后的所有时间里,那张桌子上堆积着泰塾用过的沾满汗渍的健身器材、泰塾擦过嘴擦过鼻涕的脏纸团和泰塾穿了好几天没洗的袜子,多种味道混合发出腐烂的味道,桌子变成了泰塾的私人用桌,一次也没有让安髅用过。
曾经,安髅在QQ动态里发过一条仅自己可见的说说,写道:“泰塾不在的话就好了啊!泰塾只要赶紧消失掉就好了啊!!”
这才是多次零旗妙提醒安髅不用去救泰塾的原因,她用万用连接看到了那条仅自己可见的QQ动态,知道了安髅对泰塾的仇恨,她笃定锁死的心结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动解开,她相信如果有机会,安髅一定会在遥远的地方目送泰塾被催眠师催眠跳楼去死,绝不是像此刻这样为了救泰塾以命换命。
安髅想,仇恨的确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解开,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被想起,然后被慢慢忘记。
“可是,为什么在这时候……想起了这些来……”他低声着。
安髅的身体和楼外的晚风重合在一起,他跌了出去,坠向漆黑的夜晚,拂面而来的风是如此岑寂。
然而风倏然止住,夜色和星光一起卷了进来,苍蓝色的火光宛若断头台上落下的铡刀般冻结在安髅身后,少女抓住了他的手臂,光芒照亮了天空。
“你白痴啊?”零旗妙轻声狰狞的说,“回来!”
安髅被零旗妙游刃有余地扳回楼顶,他侧倒在天台上,旁边是趴躺状态正面朝下的泰塾。
“为什么你会掉到楼外面去啊!”零旗妙呵斥,“如果我没及时清醒,等醒来知道你掉了下去我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抱歉。”安髅低下头。
“而且我的腿上还有被你摸过的痕迹,真叫人不敢相信!”
“这是误会!”安髅据理力争,“如果那时我不把你的腿挪开,我就要被你锁死在墙面上了……!”
零旗妙惊讶地指着安髅的鼻子:“我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你真摸了啊!色鬼!色狼!变态!”
安髅终于被一晚上的责备骂得抓狂起来:“我已经很尽力了!你被他催眠后,我还冷静地阻止他踹你呢!”
“原来你没被催眠啊!就这样最后还差点掉到楼外去吗?明明我一开始都踢掉他一半血了!”
“我这么狼狈,是因为你被催眠攻击我后也同样踢掉我一半血啊!”
原本充满肃杀气息的楼顶变得吵闹起来,两人想起报警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随后学校里来了四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物证人证齐全,泰塾还在宕机状态中没有醒,丘伯单被逮捕,安髅和零旗妙被请到警局做笔录。作为校外人员,零旗妙出示了合法身份证,对于她有身份证这点安髅着实有些发懵,显然在前一秒安髅仍把她略微当作穿越者外星人一类的存在,没想到她是和自己相同年龄的地球女生。
“真是一次完美的钓鱼执法。”
走在校外路上的零旗妙得意的说道,负责送行的安髅神情复杂,他回想起楼顶与丘伯单的对打仍心有余悸。
“喂,安髅。”零旗妙边走边说道。
“嗯?”安髅扭头看着零旗妙的侧脸。
“你不恨你的室友吗?”零旗妙问,“你手机里那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很清楚地表达过对他的恨意吧?”
安髅低头,犹豫的说:“国外有句格言,说年轻人犯了错误上帝都会原谅……”
零旗妙用手抵着眉毛,刚要叹气,安髅继续说:“可那并不代表别人也会原谅自己。泰塾霸道野蛮不讲卫生,我讨厌过泰塾,而泰塾作为室友请过我吃泡面,帮我拎过行李,我把对他的讨厌忘在心底,和他两不相欠。”
零旗妙静静地看着他。
“这样不行,必须让他欠我的。”安髅轻声说,“我害怕自己不善言辞,不经意间就做了什么伤人心的事,所以在我犯错之前一定要让泰塾欠我更多,因此我豁出了命也要去救他。”
“真阴暗。”零旗妙嘴上这么说,还是笑了一下,“这就是你与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吗?”
“是啊,”安髅露出照亮长夜的笑容,“也是我交朋友的方式。”
“好恶心!”零旗妙的表情忽地诙谐起来,出其不意地站住向安髅的小腿踢去。
躲闪、失败。
安髅哇啊地蹲下来抱住腿,介于痛与不痛之间。
“本小姐改变主意了,我要在学校附近住几天,记得要给我带饭哦?”零旗妙扬手,“刚才那一脚是谢礼,凭借让别人亏欠你来交朋友的小鬼。”
安髅仰头看向零旗妙,一脸茫然:“你的意思是,挨了这脚我们就是朋友了?”
“不,我的意思是——”零旗妙抓住安髅的胳膊,将他拽起,把他向返回学校的路上拉了一下,“我踢了你并不代表我想和你交朋友,这一脚是改掉你的糟糕交友方式的第一步!”
零旗妙放手,欢快地向学校方向走去,安髅跟着惯性也走去,分不清少女是灾难还是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