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脑子有点乱,不知怎么,就打了这个电话。”梅画有些迷茫,也有些无助。她鬼使神差地从母亲那里要了电话,又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还鬼使神差地见了对方。
对方看起来颇有魅力,起码相貌比思桀出众。
“没事,我不介意。”对方看她的眼睛有些发直,心中想的是这样的美女,也要跑来相亲?
梅画再不说话。沉默了两秒,对方说:“梅小姐是刚从国外回来吗?”
“是。”梅画心不在焉答,忘了自己已经回国三年。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梅画歉意一笑:“没关系。”
“听说梅小姐常年在国外,可是打算回国发展?”
梅画觉得这样太过对不起对方,起身道:“我们走走吧。”
“好啊,难得梅小姐有兴致。不过今天天气不好,PM2.5超标了,我们就在对面的商场里逛逛吧。”
是个好借口,在这种初次见面的谈话中,是会加分的。从这句话里,有人能听出幽默,有人能听出细心,还有人能听出别有用心。因为对面那家商场处在市中心,里面的东西属于高档消费品。
以前梅画可能会拆穿这点小伎俩,或者一笑而过,此刻她只觉得麻木。自己来这里的动机已经不纯,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
梅画随着一位陌生男士进入商场,两人一问一答。
“梅小姐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为何到现在仍然单身?”
“或许是因为眼高于顶吧。”梅画道。
对方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尴尬地说:“梅小姐这样说,我没法接话了。不过以你的品貌,的确有这样的资格。梅小姐似乎对我并不感兴趣,连一句关于我的问题都没有问过。”
“抱歉,我只是觉得,两个人的相处不应该参杂太多情感之外的东西。”
对方高深一笑:“梅小姐有点自相矛盾吧,刚说眼高于顶,却又不想因此影响感情。”
她发现自己沾染了思桀的“陋习”了,所谓的“眼高于顶”,当然不是指物质追求,是对方会错了意。如思桀一样,她懒得解释,今天是正月十六,商场内依旧保有节日的气息,几家店铺正在促销,那人引着她到了一家商铺门口,眨了眨眼,淡淡笑道:“俗了。”
梅画抬头一看,原来是家珠宝行,随口问:“珠宝很俗么?”
“我是说打折俗了。珠宝之所以贵重,是因为稀有,人们之所以肯买,是因为昂贵。把珠宝卖出白菜价,珠宝也就不能称之为珠宝了。”
看得出,对方在表现自己,梅画不以为意,却猜到了后面的事。
他打算送自己一件首饰。如果不是打算这样,路过珠宝行时,他会视而不见,避而不谈。如果对方先发表一番珠宝贫贱论,却又不买,那就成了怕花钱的说辞。没人会这样愚蠢,梅画身边从不缺追求者,对这种路数再熟悉不过。
她要面对选择了,不可否认,对方除了刚见到自己时有些失魂,之后的表现一直很好,现在更是肯花大价钱,来使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她势不能再利用对方。
清醒过来的梅画,已经到了楼上另一家珠宝行的门口,这里装饰典雅,室内飘出一股清香,连服务员都是清一色的美女。
“对不起,可能是我太鲁莽了,这里我不能进去。”
“梅小姐不用客气,更不用有负担,几万块我还花得起。如果梅小姐待会打算拂袖而去,就当我倒霉好了。”对方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足可令很多女人着迷。
可是她就像着了魔,不自觉地拿对方同思桀作比,最可恨的是,她越是比较,就越是心灰意冷。
“对不起,我要走了。”
对方先是愕然,然后不悦道:“梅小姐是在耍我吗?主动约我出来,自己心不在焉也就算了,没聊几句就要走。我大小也是个高管,梅小姐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恢复正常的梅画,什么世面没见过,点头说:“你说得对,我不想找借口骗你,从打电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吧,王先生选一份礼物,当是我送给你的歉意好了。”
对方讶然道:“送女人礼物我做的倒不算少,从女人处收礼物,这还是第一次。”
梅画一笑:“王先生这样说,无疑是在告诉我,你曾经和很多女人在一起。”
“梅小姐如此坦白,我也不好端着。我的确交往过几个女人,当然不如梅小姐的姿色,不过也算是美女了。”那人抿了抿嘴,思索着说:“可是太没意思,你有多少钱,她的态度就有多少个样。我们里面说。”
对方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经意间,还是把梅画拉进了店里。
服务员走过来,要为两人介绍,对方谢绝,一边看,一边继续说:“起初我会装穷,后来索性不躲了。实不相瞒,这是我第三次在刚一见面的时候,给女人买东西。很不幸,前两位都是欣然接受,不过我再也没接过她们的电话。”
“看来王先生并不只是企业高管那样简单。”梅画第一次称呼对方时,叫了姓氏。
对方点点头:“公司有点股份,每年分个两三百万还不是问题。梅小姐真的不打算考虑考虑我吗?”
梅画涩涩一笑,以沉默作答。
对方心领神会,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你心中的那个男人是谁,竟舍得这样伤你的心。”
“不说这个,王先生选好了礼物没?”
对方哈哈一笑,伸手指向橱窗的外面:“如果梅小姐真舍得用钱来拒绝我,就送我那个好了。”
梅画一愣神,愕然说:“王先生这不是在难为我。”
只见他指的是一枚精致的钻石吊坠,但那是仅限于展示的非卖品。
对方欣然笑道:“今天你说了很多对不起,可是很对不起,虽然你对我并不感兴趣,我还是不想放过你。”
梅画神色黯然,令对方怦然心动,心想她究竟被谁伤到了,才会失落至此?她昨夜似乎没睡,此刻精神很不好,眼圈还是黑的。但即便不施脂粉,也比自己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清丽三分。这样的一个人,让自己怎么舍得放过?
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脱身并不是件简单事。
梅画这样想着,自语道:“幸好这个牌子我认识。”
“梅小姐说什么?”
“没事。”梅画拿出手机,开了机,拨了一通越洋电话。
她从思桀那里出来,拨通了眼前这位王先生的电话后,就直接关了机。她有点怕面对所有人。这个牌子的珠宝是美国一家珠宝商的产品,恰好那家公司与瑞思有业务往来,而且关系还不错。她认识那家老板,只是这样打电话过去,要人家破例卖一条吊坠给她,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现在已经递了辞呈,就更加没有理由了。她偏偏做了,就如思桀央肖驰满北京地找她,都是极为反常的。
没有了彼此的世界,实在太过空虚。
没一会,店家将一枚吊坠精心包装,小心地送到了梅画面前,礼貌地说:“总公司回话,梅小姐能喜欢这枚吊坠,是我们的荣幸。它就特别赠送给梅小姐,总公司特别交代,如果梅小姐回美国,希望赏脸到总公司去做客。”
那位姓王的在店家开始包装吊坠的时候,就已经合不拢嘴了,再到梅画把东西放到他的手上,早已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得多。这样也好,我也可以死心了,能拿到这款坠子的人,决不是我能染指的。不过这坠子我不能要,梅小姐就当最后给我留个脸面,把它收回去吧。”
对方的知情知趣,使梅画颇为欣赏,阻止道:“王先生留着吧,被女人拒绝固然尴尬,但拒绝女人更加有欠风度。”
梅画说着,电话就响了。她料到一开机,一定会有人找来,看了看号码,心中有些失落。
是肖驰。
不是他。
尽管知道不可能,她还是很失望。
“我的祖奶奶,你跑哪去了?我快把北京城翻过来了!”肖驰在电话里大呼小叫,不知怎样,梅画竟然听得十分亲切。
“在哪呢……你等着。”
梅画挂掉电话,便去了门口等,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身后的王先生也跟了过来。
“你怎么不走?”
“如果梅小姐不嫌冒昧,我想看看你心中的男人是谁。当然,如果梅小姐觉得突兀,我也可以躲起来偷偷地看。”
梅画皱起黛眉,哭笑不得。对方的这个举动并不让她觉得讨厌,反而平添了许多魅力,只是于她无益。她已经不可能被其他男人吸引了。
没一会,一辆车赶到,肖驰从车上跳下来时,那位王先生一时并没有认出来。但当看清楚,那竟是刮了胡子的肖大少,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还真跑来相亲哪!?”肖驰一看这架势,立刻大叫。
梅画直皱眉头,那人却走过来,大方地说:“原来梅小姐的男朋友竟是肖大少,那就难怪对我看不入眼了。”
“男朋友,你说我?别逗了,我哪敢做她男朋友。快上车吧,思桀在等你呢。”
梅画先是嗔怪,听到思桀的名字,又微微一喜,随后黯然道:“我们不宜再见面了。如果你找我没有其他事,就回去吧。”
“我的祖奶奶,那只老古董好不容易主动一回,您老人家就别端着了。”
“我……”肖驰说得虽有趣,梅画却一点感受不到,只有一颗乱如麻的心。
肖驰索性一步迈过来,把她扯到了车上,且不忘回头,朝那位相亲者笑了笑:“兄弟,对不住了,改天请你喝茶。”
“呵呵,肖大少的茶乃京城一绝,可不要说过就算哪。”
姓王的趁机递了一张名片过来,肖驰先是一愣,随后颇感兴趣地看了对方一眼,接过来道:“放心,少不了你这壶。”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清脆柔和,很快消失于视野之外。那人原地站着,既惊又凛。车里没司机,肖驰亲自驾车来接她,她却不是肖驰的女人。如果他不是与梅画处在相亲的立场,或许会以为两人是亲戚,但现在不一样,肖大少提到一个名字,似乎那个人才是梅画心中的男人,在这方面,连肖大少也要甘拜下风。
肖驰回国这两年,花花公子的名头传得街知巷闻,如果说他肯放过梅画这样的女人,真的要打死别人才会相信。所以这个叫思桀的,身份绝不寻常。姓王的不断揣测,心中对自己刚才的表现颇为满意,还递了名片上去,最主要的是,肖驰答应请他喝茶,如果再能见到那位思桀,就最理想了,他对此人充满着浓烈的好奇。
可是很奇怪,这名字怎么好像听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