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长影在路灯下渐渐缩短,来到思桀面前时,已同本尊重合,是身材与方孝凌同样高挑的乾雪。
乾雪虽不及梅画那样五官精致,气质慑人,但能令方孝凌痴迷,绝对称得上美人。尤其她堪比思桀的身高,丰满珠润的曲线,令思桀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孝凌答应将东西交给你了。”
天还没亮,思桀在半夜里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乾雪约他在这时候见面,也是别出心裁。咖啡馆里透着少许年味,加上她眉宇间藏不住的兴奋,思桀也为她高兴。
“你可能猜不到,我有多感激你。他终于肯放下了,今天是我期待了一生的日子,希望以后再也不用回到以前的生活。”
思桀见她满怀希望,不忍揭破,但他深知,身为深渊的一名史目官,等若是组织内的核心人物,不是想脱身就可以办到的。
“乾小姐还记得应思瑜这个名字吗?”
乾雪脸色忽然一变,长期条件反射式的惊吓过度暴漏无疑,失声道:“她跟这件事也有关系吗?”
“你放心,没关系。”思桀心中抱歉,知道她有些杯弓蛇影,以为应思瑜当年的失踪也是深渊的杰作,甚至可能是藏起来的秘密人物。
“当年她离开以后,再也没有消息吗?”思桀又问。
乾雪整理了一下自己,慢慢回忆道:“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那是我唯一珍贵的回忆。应姐姐离开的时候,我还不到10岁。我以为她会回来的,可是一去就没了消息,直到应伯父去世。为什么会问起她?莫非思先生知道她在哪?”
“我不清楚,是一个朋友托我问的。”思桀只好撒谎。
思瑜在一旁仔细瞧着,温柔地说:“小雪一点都没变,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接着神色黯然:“小时候大家都说,她长大后会比我漂亮,可是漂亮又有什么用?”
乾雪似乎想起了事情,起身道:“我不能久留了,孝凌还在等我的消息。”
思桀阻止了她付账的举动,直到她离开,一旁思瑜似有决定地说:“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思桀目送乾雪消失,自语般说:“方法已经给她了,做不做还要看她自己。”
“我不管!你不是很有办法吗?你要是不帮忙,我就不告诉你我在肖景淮的办公桌上偷看到了什么!”思瑜还在看着乾雪走的方向,有些担心。
思桀说:“这算是威胁么?”
“你说是就是吧,我再不想身边有人出事了。”
思桀干咳了一声:“我快被当成怪物了,我们出去再说。”
思瑜扫了一眼,还在营业的店员果然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凌晨,天未亮,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自言自语,足够让任何人疑神疑鬼。
出来时,天色微亮,思桀缓缓道:“放心吧,身为史目官,方孝凌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否则也不可能藏了这么多年。他会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希望如此吧。你也要小心些,以前我总不觉得你做的事有多危险,现在想想,即使是假的,总算被夏志远绑架过。”
思桀揣着心事,悄悄回了宾馆。闭目打了个盹,七点多时,梅画打来电话,告诉他要迟些才到。思桀以为肖驰会来烦他,没想到一直到八点,自己房间的门都处在安静状态。八点半左右,敲门声终于响了,来的是梅画的弟弟梅石。
思桀早猜到他会来找自己,昨天在门口挂出的“请勿打扰”的牌子,多半是为了防他。
“思大哥,我昨晚来找过你,你门口挂着牌子,我就没进来。我跟大厅前台提过,要他们转告你一声。”
思桀点点头,把他让了进来,问道:“有事么?”
梅石受宠若惊地接过思桀递上的茶,陪着笑说:“也没什么事,主要还是谢谢您,帮我妈找了专家。她现在恢复的很快,已经能说话了,吵着要见您呢。”他也算聪明,话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拿眼瞥着思桀,观察思桀的反应。
“帮我跟伯母说一声,让她不必客气,安心养病吧。”
见他似乎并不是很反感,梅石放下心,急忙道:“是,是。思大哥可能不知道,我妈这次悬得很,当时家附近医院的人不敢做手术,我都傻了眼。这次是太突然,听大夫说,一个不好要丢命的,就算恢复好了,也可能留下后遗症。所以你看,我也没什么能表示感谢的,前天跟您说去我家过年那事,您觉得怎么样?您千万别客气,我这都已经准备……”
思桀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微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知道你如何定位我同你姐姐的关系,但我希望不是臆断,因为这首先是对你姐姐的不尊重。当然,如果是我猜错了,我向你道歉。对我来说,我们是雇佣关系,也是可以聊心事的知己,我帮她,并不需要涉及感谢二字。如果你想因此而请我吃饭,那么很抱歉,这饭我不能吃,而且这几天我很忙,等老人家身体康复,我会登门谢罪。”
“别,别,别,思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纯粹是我家里的人,想感谢您一下。”
思桀没兴趣纠缠下去,点头道:‘我就当你听明白了。如果你有其他事,不妨说出来,如果没有……’
“有!”梅石见他要下逐客令,再顾不得客套,脸上带着枣红色说:“思大哥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截了当了。不知道思大哥对国内的股市了解多少?”
思桀淡淡说:“你这个问题太笼统,我无法答你。”
梅石咬了咬牙:“其实不瞒思大哥,我一直都有炒股,可是手气不行,总是赔多赚少。听说思大哥是搞金融的,在这方面一定有很多经验,能不能指点我几招?或者透**消息给我。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赚够了我就出来。”
看他一脸决绝的表情,思桀感到好笑,刚要说话,敲门声又起,这次来的是肖驰。
“咦,你有客人。”
“这位是梅画的弟弟梅石,他叫肖驰。”思桀随口介绍。
梅石点了点头,笑着伸出手。肖驰两眼放光,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思桀想起他心心念念着梅画这件事,大呼不妥。
这两人不知为何,竟然气味相投,相谈甚欢,没一会已成莫逆。
肖驰提高声量说:“思大老板,咱该走了吧,我这次可是任务艰巨,负责给你置办行头。”
思桀一呆,问道:“谁给你的任务?”
肖驰拍着梅石的肩膀:“不就是他姐。你现在是十年之后衣锦还乡,去见老师可不能太寒碜。”
思桀心中苦笑。按理刚下了决定性的一步棋,这时候梅画应该在汇报工作的,昨天没来是怕影响自己休息,今早还不到,就有些不寻常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明天是恩师的寿宴,身为首都名牌高校的首席教授,老师今年正好六十岁,弟子遍天下,来道贺的各界名流一定不会少。不单是教育界,老师在社会上的地位也是极高,肖氏集团总裁也不得不给面子,要派孙子去道贺。六十大寿,本就是一个应当庆贺的日子,但据思桀所知,这是老师还是第一次如此隆重地过一个生日。
当年思桀作为一名穷学生,能有出国的机会,多亏了这位恩师积极奔走,除非思桀不在北京,否则于情于理,这场寿宴他都不能不去。
肖驰软拉硬扯,终于将思桀拽上了车。
直到此时,梅石才发现不对劲,也惊觉到肖驰的身份不简单。不但这辆车非常气派,他们也并非去逛商场,而是直接去了一家私人衣橱。那些服务人员的穿着比自己更加光鲜,衣橱里的布置一看就极为奢华,但这些人依然对肖驰礼貌有加,一口一个肖大少地叫着。
梅石猛地想起一个人来,肖氏集团近年回来一位继承人,迅速在京城的富人圈内窜起,跻身一线公子之林,难道就是他?
他暗骂自己大意,怎么能放过如此重要的信息,不过随后又原谅了自己。如果是以前,梅石最爱做的,就是收集这些富贵公子的资料,京师重地,各大名流他都能如数家珍。只因这位肖氏集团继承人久居国外,前年刚回来,他还来不及掌握具体资料。
如果他真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那身边这位“准姐夫”又是怎么回事?堂堂肖氏集团继承人,居然跑来给他买衣服,两人言谈间的亲昵关系显然大不寻常。他原先认为思桀只是在国外开了间公司,没准手里有个几百上千万的资产,现在看来是自己失算了。
难怪这位“准姐夫”不肯屈尊来家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家那种生活条件。
想到这里,梅石一身冷汗,暗估自己这两天的行为,一定是被思桀鄙视了。
“梅石!干嘛呢?来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哥哥送你。”
“肖总太客气了,这种东西哪是我能穿的。”
“客气什么,来,给他选一件。”
自有人过来,在梅石推了几番之后,将他带去了试衣间。
他也出入过一些高级场所,见识过价值不菲的衣服首饰,幻想过将来有一天,能够肆无忌惮地买下它们。可是到了这里,梅石忽然觉得自已的想法很可笑,品味这东西不是花钱买得到的。
他终于明白到有钱和富人之间的差别。
“这件衣服……”思桀从里间出来,满脸疑惑。
肖驰嘿嘿一笑:“怎么样?适合你吧。”
“梅画拿来的?”思桀瞪了他一眼。
肖驰道:“人家说了,其他牌子你穿不惯,特地从美国空运来的。这牌子连我都没听过,还以为有多特别,咱不能叫人瞧不起呀,赶紧跑去查了查。得,就这一件衣服,还不够过来的运费钱。”肖驰边说边笑,戏谑得有些可恶。
“梅石呢?”思桀问道。
“我叫他去试衣服了。我说思大老板,跟你商量个事啊?”
思桀警惕地说:“你又动什么歪脑筋了?”
肖驰嘻嘻笑道:“没什么,明天的生日会我想带着他去,怎么样?”
思桀没好气地说:“你小心适得其反,惹得梅画不高兴。”
“你不反对就成了。”
思桀想了想说:“如果可以,这几天都带着他吧。”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思桀提高声线:“是,你没听错,我请你这几天都照看着他点。”
肖驰警觉地转了一下眼珠,点头道:“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放心吧。”
“明天不用来接我,梅画会来。”
“好吧,随你。”
下午时,梅画仍旧没有来,只打了个电话。梅母那里出了点状况,她一时抽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