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他独自一人来到楼顶,望着楼下,心中止不住的恐惧,可是还是忍不住往下看,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当他看到医生给他看的那张纸,他就已经明白,如果他还活着,受伤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
深夜,黑影纵身而下,没人看见,没人知道,地上留下一摊猩红,一具尸体。
地府
“李青暄,地球长安人士,年方十八,身宽体胖,从小到大并无大恶,也无大善,按这些来说你死后还会再次投胎至人间,并不用受苦,但因你是自杀,而地府对自杀之人要受十八层地狱中任意一种刑罚,行七七四十九天,你可有异议?”高台上一位络腮胡,大红脸,眉毛乍起,眼睛炯炯有神很是威严的人如此说道,这人身穿黑红相间大衣,黑裤子,大黑靴,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滑稽,反而更衬的他的孔武威严。
“我无异议。”台下跪着的年轻微胖之人面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冷淡到绝望,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点希望,仿佛世界抛弃了他,又或者说他抛弃了这个世界。
四周的各式各样的鬼听到他的无异议三个字,大多嗤笑,只有少数鬼发出同情的目光,这少年还不知道十八层地狱的痛苦,等他体会了就后悔了,前一段时间那个硬汉,到最后还不是哭着喊着要出来。
“肃静!难道你们都没事干了吗!”台上之人怒喝,对吵杂之声很是不满意。“李青暄,我观你平生虽偶尔有小奸,但并无大恶,平时也是较为开朗的人,且小善之事不断,你为什么要自杀呢,我相信一纸病例还不会将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逼得自杀吧。”台上之人显得很是疑惑。
“可我不死,就会有别的人死,等到那时后悔就晚了。”李青暄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似是不愿回忆起那令人痛苦的往生。
就在这时,一个小鬼冒冒失失的冲进来,大喊道“判官大人,出事了!这李青暄别有来头啊!”
“什么来头,能让你如此惊慌,一点规矩都不懂吗!”判官瞪了那小鬼一眼,吓得小鬼直冒冷汗。“不是啊大人,您没看这人的前世簿啊。”小鬼声音发颤,同时双手递上一本薄薄的册子。
判官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打开簿子,随手一滑,上面便显示出了李青暄的前几世。
前一百世并无稀奇,可当判官看到第一百零一世时,脸上满是疑惑,只见前世簿上写着,第一百零一世:……死于癌症,大善;第一百零二世:死于利器穿胸,大善……一直到第一百零九世,无论死因,后面都两个字,大善。
而看到这些,判官更是疑惑,嘴里说道:“不对啊,这么说他是九世大善人,即使这一世不为善,也不会落得个自杀的下场,而且他平生并无行大恶之事,不应落得如此下场,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
“大人,您忘啦,二十年前那些人在咱们地府抓走的那人,那人当时漏出的一丝气息让很多鬼都变疯了,大概这李青暄就是那是沾染上了一丝气息,导致他这一世自杀的,虽不是咱们的原因,但也和咱们脱不开关系啊,要是让上头知道一个九世大善人这么死了,咱们可就完蛋了啊。”这小鬼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那模样好像都快哭出来了。
“这么一想也是,不过既然是当时那件事留下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管不顾……这样吧,李青暄,念你九世为善,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投胎的地点,你可再世为人,不过那一碗孟婆汤你还是要喝的。”判官心知是自己的原因导致这九世善人死去,所以语气也变得柔和。
“判官大人,我不想再世为人,我只求判官大人让我的父母亲人这一世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活过这一世,至于我,我该投入那道就去那道,我心甘情愿……”李青暄平静的说完话,眼中的痛苦却怎么也消失不了,父母养育之恩,儿无以为报,只能这般,若来生还能再遇父母,儿做牛做马…
判官看他这样,似是有所想,只是长叹一声,道:“世人都言可怜天下父母心,却从不知儿女对父母之情一点也不比父母的少啊,既然如此,李青暄,年方十八,地球长安人士,本因自杀而判入十八层地狱,念其九世为善且其死因含地府之过,所以免去十八层地狱受苦,但自杀之罪不可恕,判其轮回畜生道九世,李青暄,你可有异议?”判官念完,再次问向李青暄。
“我无异议。”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解脱,不知为何,更不知为何。
“去吧,从轮回门出去,奈何桥上一碗汤,从此这一世就再也与你无关了,可怜人……”判官手指一道红色大门,门框上盘踞九条黑纹独角蛟,眼神凶煞有噬人心神之能,奇异之处在于这些黑纹独角蛟无爪。门上两个字,轮回。
李青暄缓缓走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三条路以及一条小桥,三条路都是黑泥土,并无奇特,而那小桥则看着颇有许仙白娘子相遇的断桥感觉,只是桥未断,人未遇罢了,桥前一块石碑,上刻奈何桥三个字,旁边一句话,奈何桥上奈若何,不知是何意味。
终不在四处张望,因为他知道即便现在看过一会一碗孟婆汤下肚也就什么都忘了,心里这般想着,李青暄走上了孟婆桥,而奈何桥下却什么都没有,既没有传说中的忘川河,也没有什么彼岸花,只有一片泥土地,此刻李青暄甚至怀疑奈何桥存在的意义是不是只为让孟婆在上面待着?
李青暄走了也不知多长时间,只知道自己走了很久,但就是一个人影……哦不,鬼影也没有。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佝偻的老婆婆,应该说佝偻的孟婆,拄着一把拐杖,手上拿着一碗普通的汤。普普通通,但是脸上一直是慈祥的微笑,这让李青暄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那个也总是笑着的老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奶奶的笑容应该也是这般慈祥吧,他内心这样想,泪水就不由得滴了下来。
他后悔了,死后的第一次后悔,后悔没在临走之前再看奶奶一面,孟婆也被他这泪水触动,摸着他的头,说道:“年轻人,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忘掉前世今生,好好准备过下辈子吧,喝了这碗汤,一切开心与不开心就都让它烟消云散吧。”
“好。”他笑着,又哭着,擦擦泪水,好,来生,我希望不再为人。
“你可不能喝那东西,我还需要你呢……”暗中一句话谁也没听到,而桥上的两人都没注意到,那孟婆手中的汤颜色忽变,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
“去吧,下桥第一个,畜生道。”再见,或者说,希望再也不见。
李青暄咕嘟咕嘟喝完那一碗孟婆汤,缓缓走下桥,下桥之后迎面而来六个空洞,有点像他前世的电影中的时空隧道,但是又可以看见隧道里有很多东西,或人或动物,甚至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
第一个隧道里有很多动物家禽,如鸡狗猪,虎狼豹之类的,有的腾跃飞翔,有的等待被宰杀,李青暄还看见很多动物相杀,相食,这应该就是孟婆说的畜生道。
李青暄还想看看其他几个隧道,但当他尝试靠近其他的几个隧道时,便汗如雨下,有一种灵魂都被切裂的感觉,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硬是要靠近其他几个隧道的话,他的灵魂将被撕成碎片,“罢了,都已经不想当人了,又何必再去看其他几个呢,就此别过,李青暄,再相见,你可就是畜生了,畜生,畜生,呵。”李青暄自言自语,自嘲自讽。
说完,他闭上眼便一脚踏入畜生道,半个身子已经进去,然而就在李青暄即将整个人进入畜生道时,畜生道里的场景发生了变化,各种的动物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喜怒哀乐的人间道!各色各样的人在交流,而闭上眼的李青暄自然没有发觉,一阵强光闪过,他整个人走了进去,而在他走进去后,人间道又恢复成了畜生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