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你们的猜测,我却愿意试着去相信。”慕容白衣苦涩的笑了笑,说:“我从未恨过他,也未恨过你们。我不知道要如何去恨一个未见过面的人,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他没有抱过我,没有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可是,他却给了我生命!我只是不知是该感激他,还是该……。我不知该以怎样的感情去想起他!又要以怎样的心度去面对他?”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白衣俊美的脸上,露出仿若迷路的孩子似的迷茫。
他说的那么惆怅,那么苦涩。南宫烟琴的心随着他的话而揪紧,心疼的看着他。
她多想上去抱着他,告诉他。“白衣,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迷茫。母亲离开你,我们还在你身边,我们会陪着你,陪着你走完这一生!”
慕容亦痕眼神复杂的看着慕容白衣,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面对他,面对这个只比他大几个月的兄长。他应该以君臣的身份?亦或是血缘亲情的兄弟?
“其实……”慕容亦痕开了个头,沉默了一会,又仿佛思索了很久,这才接着继续道:“你一直以来的执着怨念都是没有必要的,事实上,自你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时,应该就会同时知道,父皇在临死前,嘴里喃喃念着的是你母亲的名字!他虽未完全恢复记忆,却在临死的那一刻,想起了你母亲的名字。我根据父皇口中的名字,抽丝剥茧,找出这条线索。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找到你?我吃饱撑着,闲的荒么?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对你的愧疚,我会对你百般纵容?我是皇上,我若是容不下你,我若是想杀你,就算你没有犯错,没罪,我也有千百种定你的罪,有千百个理由处死你。因为知道你是我皇兄,身体里与我们一样流着父皇的血,因为你是父皇流落在民间的长子,所以我处处忍让你。我怜你在外受苦,我惜你年幼失去母亲……我知道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外,有家却不能回的滋味有多难受。而你呢?你可有为我想过?你只是一味的拒绝我,理所当然的接受我对你的容忍,宽容。你有怜惜过我这个做弟弟的么?哈!多么讽刺可笑?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恨我们,其实在你心里一直是恨我们的。你因为恨父皇,恨我们,所以你不愿意认祖归宗。你因为恨父皇,恨我们,所以一直不肯帮我。多次拒绝我的请求,不肯踏入朝堂。而是躲在这个明月谷,做个身份神秘,不用参与朝政,却受人敬仰的国师。”
慕容白衣被慕容亦痕一番动情的话,饱含心酸愤怒的话,震惊到无以复杂。清冷淡漠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似是在恒量他话中的份量,他话中的真假。
过了好久好久,好半天,才轻声道:“我没有恨你们,也没有恨过任何人,我没有对谁不满,没有对天下不满,事实上,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恨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虽然那个人是我的父亲!而你们,你和慕容月泽,你们两个是我未曾谋面却有着血浓于水的弟弟,我根本无从恨起。因为,你们也只是两个孩子,两个无辜的孩子。我要如何去恨你们?我恨不起来,你知道吗?”
“我拒绝你,我不踏入朝堂,只是不想让人误会,我想与你争,与你抢。我不踏入朝堂,只是想要保护你们,保护我自己,保护东启皇室。你说我不肯认祖归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没有亲自上明月谷认我,我要以何身份回到东启皇室,我又要以何种身份认祖归宗?他没有亲自上明月谷接回母亲,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慕容白衣一字一句,字字清晰,语气坚决。
“呵呵,说的多好听呀。说的你多伟大,一切好像都是我在闹,是我执着,是我不懂事。”慕容亦痕早已放下身份,不再用朕。这只能更加表明他心底更大的愤怒。
“你说你不入朝堂,是为了保护我们?哈哈!慕容白衣,哥哥,你好虚伪啊!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不要说什么为了保护我们,我听着都觉得恶心!你若是担心他人的流言蜚语,根本就没有必要。朕是皇上,你弟弟是皇上,谁若是敢说,朕就杀了他,封了他们的嘴。你有什么好怕的呢?所有的坏名声,不好的,都由我这个皇上弟弟来承受,你说,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南宫烟琴见慕容亦痕情绪有些激动,理智有些失控。心疼的抱紧了他,摇头道:“亦痕,亦痕……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每年除夕夜,我会想起我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哥哥,你呢?你可有想起你还有两个远在宫墙中,血脉相连的弟弟?”
“没有,你没有!若是有,你怎会不回来看我们一眼呢?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皇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也想要哥哥回来,我也想像泽弟叫我哥哥,叫我皇兄一样,叫你一声哥哥,一声皇兄。我是皇上,可在褪去皇上这项耀人的光环时,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会渴望……亲情。我也会希望有个哥哥疼爱我,就像我疼爱泽弟一样疼爱我。”都道帝王最无情,而他,慕容亦痕却是个却多情的年轻帝王。
南宫烟琴心疼的抱紧他,她的亦痕,她的亦痕……怎么可以露出那么脆弱受伤的神情?不可以,不可以!她不要看他伤心,难过。
她的亦痕应该是霸道自信,桀骜骄傲的天这骄子。她的亦痕怎么可以露出这种脆弱的弱者才会露出来的神色呢?
“我……”慕容白衣神色黯然,苦涩的昵喃,“自母亲去逝扣,我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弟弟?亲情?多么美好的词啊!可惜,不适合我。我的心早已死,我不知亲情是一种什么感觉?”
“白衣……”
“对不起,我做不到!”
“慕容白衣!”慕容亦痕一震,黑眸锐利若鹰的紧盯着他,理智渐渐回归。冷冷的道:“你曾说过,朝中有沈相,不需要你。而今,沈相已不在,你是否该实现你当初对朕的承诺。哼!朕不相信,以你的情报网会查不出沈相是离国奸细。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帮朕,简直该死!”
南宫烟琴微怔,而后,嘴角勾起浅浅微笑。这才是那个她熟悉的那个亦痕,睿智果敢!
刚才她真的好害怕,害怕她的亦痕会脆弱到彻底失去理智,她真害怕她的亦痕会崩溃。
“我答应你的事,我自会做到。”慕容白衣略带歉意的说:“沈相的事,我很抱歉。我确实没有认真去查他的底细,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去查过他……我一直认为,没有我的帮助,以皇上的英明,一定识破他,揭穿他。却没想到……”慕容白衣眸光有意无意的看向南宫烟琴,因此而伤害到烟儿,“对不起!”
南宫烟琴整颗心都放在慕容亦痕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慕容白衣看她的眼神,歉意参杂着某种忧伤。
“那你今天就跟朕回去!”
“不!臣想皇上可能误解了,臣并没有说要跟皇上回去。臣可以答应皇上,做东启的丞相,但臣不会踏进朝堂。若是有重要的事,皇上可派人来请臣。”慕容白衣恭敬的说道,不再用我自称。
谦虚谨慎,恭谦有度,温和而疏远!
“朕的忍耐是有限的,国师,你不要试图惹恼朕。你不要真的以为朕不敢动你!”慕容亦痕阴鸷的盯着他,“就算不杀你,朕也有千百种方式可以折磨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臣不敢!”慕容白衣声音虽轻,却坚定有力:“并非一定要身在朝中,才可以替皇上效忠。今天皇上说了那么,难道臣真的就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吗?皇上,臣很感激皇上对臣的照顾,宽容,臣定不辱皇上对臣的信任。”
“并非一定要身在朝中,才可以皇上效忠。”南宫烟琴低声喃喃,重复念道。神色变了几回,琉璃眸中渐渐染上几分赞赏的笑,菱唇轻启,轻道:“国师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仔细想想,确也如此。倘若心不向着皇上,就算人在朝中,又如何呢?只要真心效忠皇上,就算不在朝中,亦是可以辅助皇上的。只要真心效忠皇上,心向着皇上,何种形式辅助皇上,其实并不重要。”
“亦痕,你觉得呢?”南宫烟琴低声询问慕容亦痕的意见。在关键时刻,她总是那么的顾虑他的颜面,替他想的那么周到。
慕容亦痕俊眉紧拧,沉默了一会,道:“琴儿,我和国师有几句话要说,你不是要看兰花么?叫人带你去罢,等会我和国师谈完了事情,就去兰园找你。”
“好!”
慕容白衣击掌唤来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带着南宫烟琴往兰园走去。
望着南宫烟琴消失在拐角处月亮门外那抹红色的纤细身影,慕容亦痕,慕容白衣两人同时收回目光,走进慕容白衣的书房。
自明月峡明月谷回来后,南宫烟琴变得安静沉默,不再和乐菱千芷千蕊三大侍女嬉闹。她有时坐在书桌前写写字,有时自己将墨磨好,也不叫千芷她们过来帮她磨墨,磨好墨后,铺开宣纸画画。
除了写写画画,就是偶尔和慕容亦痕讨论一下风云兵法。
安静,是因为她一门心思都系在慕容白衣母亲那件事上。她不知这个世上还有没有真爱,就连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最终仍没能相守走完一生。一个在明月谷等了一辈子,含恨而死。另一个失了记忆,却潜意识里仍然找了个和她长相酷似的女子……
炎帝,慕容白衣的母亲,太后……
刚开始,她觉得他们三个中最悲哀的是太后。这些天深入想想,却并非如此。其实,三个都是悲哀的。一个被当成替身爱了一生,却仍然活着承受心灵的煎熬;一个等了怨了恨了爱了一生,最后却是含恨而终;一个失了记忆潜意识错爱她人,却又心灵空虚了一生,郁郁而终。
多么残忍,多么悲哀!
“娘娘,你是不是和皇上闹别扭啦?怎么看起来郁郁不乐的样子。”被冷落了两天,千芷终于忍不住了。
她们什么时候看到过这样的娘娘?魂不守舍,失魂落魄。害她们提心吊胆,以为皇上和娘娘吵闹了。
“娘娘,从明月谷回来后,你就变得好奇怪啊!”千蕊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南宫烟琴的脸色。
乐菱拧着秀眉,不无担忧的道:“公主,你怎么了?可以和我们说说么?如果觉得压抑,就去和皇上说一下,去宫外走走罢!”
“嗯嗯!娘娘,我赞同乐菱说的。娘娘若是觉得呆在宫里闷,就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有我们几个陪着,不会有事的。把容可,子骁也叫上呀!”
最爱贪玩的千芷几乎拍手叫好,乐菱,你真是太可爱了。
乐菱几乎晕倒。“千芷,我只是说说,可没有真的赞同公主出宫。外面不安全,各国使者都还没有合部离开,人蛇混杂。”
“切!那你还说……”
“我们不乱走就可以了啊,我们可以去行馆看看那个离国公主。去见见那个离皇的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长得美不美啊……”
“她美不美,关你们什么事?难道她长得美,你们还能娶了她不成?”南宫烟琴描好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的毛笔。有趣的看着她们,微笑着调侃道!
画完最后一笔,南宫烟琴心里突然变得轻松,不再感到那么压抑。心情一好,也有心情和乐菱千芷千蕊三大侍女说笑了。前两天,她是真的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天呢……我的天呢!娘娘终于肯和我们说话了诶!”千芷夸张的叫道。
千蕊笑嘻嘻的接道:“是啊!值得庆祝哦!我们担心了两天,娘娘终于肯和我们说话了,娘娘没事了,我们也紧绷的神经也可以放下来了。”
“我说了公主没事吧,是你们不信。”乐菱笑道。虽然她心里也有些担心,公主每当遇到事情时,就会像这样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界里,谁也不想理。
“哈哈!就你本事,你自己先前不也担心的要死么。”
“就是,就是!乐菱,这两天你的担心可不比我们少啊。”
“你们几个呀!”南宫烟琴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们,看着她们闹,听着她们的话,心窝暖暖的,甚是感动。“我没事啊,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是你们自己要瞎担心!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们也就别再乱想乱猜了。以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们可别再傻傻的瞎操心了。”我会过意不去的!
“娘娘,我们去效外行馆看看那个离国公主吧?”千芷提议。
“我也想看看离国公主长得美不美。”爱好的千蕊。
“不许去!”乐菱对孪生姐妹斥道!转向南宫烟琴时,又恢复往日的温柔,心怕惊到南宫因琴似的,轻道:“公主,脚还疼吗?”
“不疼了!”她不知道慕容亦痕和慕容白衣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总之,在慕容亦痕和慕容白衣到兰园找她时,两个人看上去很正常,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一个恭敬的叫皇上,一个友善的回国师。君臣相处和谐融洽。
“乐菱,是你不想去罢!”千芷撅着嘴不高兴的说。
乐菱瞥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想公主去冒险。离皇那么厉害的人物,他妹子能好到哪去?上梁不正下梁歪。离皇都不是好人,他妹子定也和他兄长一样。若是她在行馆做出伤害公主的事,谁来负责?我们之中,你?千蕊?还是我?我们谁担当得起?”
“千芷,离皇的妹妹有什么好看的。过几天,等泽宇王回来了,我们去西郊别院看博临天荷公主!”离国公主美不美,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