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想要逃离,却被铁锁紧紧黏住,凝聚其上,铁锁连着长紫气想要逃离,却被铁锁紧紧黏住,凝聚其上,铁锁连着长长的银链,银链一头,一行青衣人正穿过结界而来。
“未曾想,执镜堂也蛮卑鄙,专捡人漏下的。”老阿来一声轻蔑的笑,他扶住段亦晨,取出纱布为他清理血渍。
这行青衣人各个实力不凡,令人惊讶的是,执镜堂这一众人中的为首者是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相貌俊美,脸上带些倨傲,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古书。他抬起头,对着老阿来回应道:“卑鄙不卑鄙在于实力。”
他一手翻开古书,另一手牵动铁锁,那团紫气便缓缓收于了古书之中。
“这位想必是段亦晨段公子了。”
“你若是奉族命拦截我二人,我们跟你走就是。不过我要求见府主大人,事关重要,想必阁下心中也明了。”老阿来道,他和段亦晨既然敢公然回族,自是留有底牌,也不怕对方不讲道理,只不过未曾料到,还没有正式归族,却先闹了好大的风波。
“我姓暗,叫暗天伊,说起来,这位段公子还算得是在下的学弟。”他笑了笑,先自我介绍道,老阿来心里释疑,暗乃皇族之姓,难怪此人年纪轻轻,便是这行人的为首者了。
暗天伊继续道:“不过我既不是来奉命捉拿你们的,也没办法传达你见府主大人的请求……”他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凤鸣,紧接着清月和莫摇从结界外坐着一只火凤穿进,暗天伊笑道,“你看,该来的人就来了。”
段亦晨眯着眼睛打量那火凤,七彩羽翼,体态高贵而优雅,心中道确如老阿来所言,那晚所见的灵雀不似凤凰。当他的目光落在火凤上的两道人影时,怔住了。
往事悠悠。
清月瞪了暗天伊一眼,颇有些嫌他话多之意,他很早便到了此地,只是除了布下结界,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并没有出手相助,多少有些惭愧。何况,段亦晨制服狂化后的异鬼貂,也算是帮了他与执镜堂的忙,这样确实显得有些卑鄙。
“天伊学长。”
暗天伊对着莫摇点头示意。
莫摇转而又轻轻喊道:“亦晨学长……”
段亦晨苍白的脸色浮现一抹笑意:“好久不见了,莫摇小丫头。”他自嘲一声,道,“你还叫我学长呢,咳咳,我哪里是你的什么学长。”
莫摇走过去,昔日的那个小跟班如今已是亭亭少女,她望着段亦晨虚弱的笑,只越发清晰地感到和眼前这个人的距离遥不可及。
老阿来忽然挪了一步,挡在了段亦晨的身前。
“这……这是莫家独有的‘天莲散’,对亦晨学长的伤势应该有用……”她止住脚步,有些窘意,将手中的瓶子递了过去。
“多谢莫姑娘了。”老阿来收下天莲散,挡在段亦晨跟前的身子却没有挪开一步。莫摇点点头,再看了一眼段亦晨,后者依然保持着微笑,却没有说些什么,她心中有些失望,识趣地走了回去。
清月一声叹息。
暗天伊讥讽道:“我当段少爷是英雄,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畏手畏脚之人。”
段亦晨没有理会,一场大战之后,他很不好受,一直在努力调息。
“少爷是不是英雄我不知道,执镜堂降服异鬼貂的手段倒是十分好汉,令人钦佩。”
“执镜堂秉公执法而已……”
“那是那是,动动嘴皮子的秉公执法。”
暗天伊冷哼一声,他自知理亏,带着属下退至一旁不再纠缠。
清月心绪有些复杂又有些尴尬,对方的戒心颇重,似是连旧时相识也不愿相认和多言,他轻咳两声,道:“十年不见,亦晨……段少爷可还安好?”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暗暗懊悔。
段亦晨显得冷漠:“劳清月大人费心,十年禁地,死生相依,亦晨倒是一切安好。只是不知道这些年,清月大人还睡得安稳。是否有梦见家父,是否听他作诗抚琴,是否还能看到他遥指天南,把寻天剑赠与清月大人的风发意气?又是否曾梦回火光冲天那夜清月大人贵府上的美景良辰?”
清月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亦晨你这是在怪我么?”他摇了摇头,苦笑,“那时候你不过十来岁,竟记得这般清楚。”
段亦晨当然记得清楚,那夜父亲直到力竭身死,也未曾等到他要的佐证与清白,更莫说援手了。那夜他战到最后,回到段府灵堂,用一柄长剑支撑起身子,那时候他望着段家先辈们的灵位,灵堂外尽是段家人的尸身,心中是何等的悲凉?段亦晨又怎么会记不清楚。
“也没想到你会怪我,那晚非是我不出手,而是我……”
段亦晨又恢复了笑容:“清月大人哪里话,段家有段家自己的命数,清月大人也有赏花的命数。”
“我自知多说无益,无论如何,我确实对不住他,你怪我恨我,也是该。”
“十年了,我还能怪谁恨谁?恨清月大人么?恨内阁府么?段亦晨可不敢。”他抬起头,神色忽而落寞,“我费尽心思归族,只想见亦云,求个安稳日子,又恨得起谁?”
“内阁府并不想与你为难,你愿意归族,族中自有你的一席之地。当日那些是是非非,没人能说得清楚,只要你愿意放下……”
“清月大人果真好一副说客模样。”段亦晨冷笑,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老阿来赶紧在他胸前璇玑、华盖、紫宫三处穴位点上三指,又不住地轻拍他后背,他咳了一会儿,方才缓过气,涨红的脸又慢慢变回苍白。
莫摇瞧得最是揪心,只是此刻碍于身份,不好出言询问,只怕关心变成多嘴。
“段少爷的伤势可还要紧?”
段亦晨没有回应清月,淡淡道:“种魂术是家父一生的心血,内阁府想让段亦晨交出种魂术,是绝无可能的。你们那么担心,控制好九幽魂狐不就是了。”
清月脸色微变,莫摇也紧张起来:“段亦晨学长已修习了种魂术吗?”
段亦晨不置可否一笑。
清月道:“不瞒你说,九幽魂狐的下落,内阁府并不清楚。”
“原来你们费尽心机,却连九幽魂狐的影子也没瞧到,真是可笑。”他其实早有料到,看到清月和暗天伊脸色难看,也不继续出言嘲讽,轻轻道:“若我封魂,想必内阁府可以安心。”
清月倒吸一口凉气,一行人面面相觑。
封魂,乃是以特殊手段封住魂穴,魂穴被封,无法再汲取天地灵气,便会渐渐枯死。封魂之术残忍,不仅废了一身修为,而且给第七魂将造成难以想象的创伤,受术者难活过十年。封魂也确实不失一个保护种魂术不外传的办法,像种魂术这样的术式,既有外诀,亦有内诀,相辅相成,一一对应,方能修行。而内诀是关键,非以魂穴亲授不可。
老阿来沉沉叹气:“小姐若知你如此,定会阻止你的。”
段亦晨不语,大战后留下的焦烟袅袅升起,老阿来举目四望,忽然很思念段家,过去的那个段家,他又哀叹了一声。
莫摇声音里带着一丝痛惜:“……为什么非要回来,为什么不走。”
“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一个亲人了。”
天空又开始飘雪,唯有天地最不解风情。
清月声音苦涩,他既然代表内阁府的立场,便不能施以同情,抿了抿嘴,道:“就算如此,若内阁府还是不答应,你将如何?段少爷归族,应该有准备吧。”
“若如此,内阁府还不答应,那我也只能硬闯暗皇,带走亦云了。”
“段少爷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一旁的暗天尹皱眉道。
“我只有三分的把握,”段亦晨冷冷道:“将段家旧时天墓的古阵,召至暗族,炸出一条血路。”
暗天伊惊得说不出话来,段亦晨此手段到底是惊世骇俗甚至大逆不道了些,每个有过辉煌历史的家族一般都开辟过天墓,以葬先人前辈,天墓常常隐于一片虚空,是一处特殊的空间结界,有大阵守护。炸了天墓,也等同于欺师灭祖,毁去了这个家族的过去和未来。
清月盯着段亦晨,十年,他没有了往年少的自信与气盛,看上去只有些病态与孱弱,他不得不承认,岁月没有办法回头。只不过,他也会想,若没有当年之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该有怎样绝代风华?
他拉回思绪,道:“段少爷若真有这样的手段,内阁府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我还要内阁府将家父的名字从天罪木上撤回,家父一生都未有叛族之心,这一点,清月大人应该最为清楚。”
“我明白。本该如此。”
段亦晨松了口气。
“可那是封魂啊。”
莫摇的声音飘在所有人心头,只是,又能如何呢?
暗天伊道:“我为执镜堂的执事,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醒你。你要你父亲的名字从天罪木撤销,内阁府可以答应,但你必要去接受天罪木的问责,唯有如此,天罪木才会抹去痕迹。你封魂后,修为将渐渐消逝,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遭生死难卜,若一去不回……”
他想说岂不可惜了一番心血,哪知段亦晨冷冷道:“便一去不回。”
暗天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