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大地上,颗粒般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中倾泻下来,冷风吹彻,顷刻间一片苍茫。
寒风仿佛要把人撕裂,行人不得把外衣裹紧,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茫海镇是隶属古丹国的小镇,虽叫茫海却终日不见海,四周森林环绕地势险峻,若不是熟知地形的人还真难找到这里。
一个星期前茫海镇的人们就开始有条不紊地离开他们的家乡,这时候便是最后一班人马了。
镇外远处的道路上已被长长的马车队填满,在穿着整齐统一服饰的士卒带领下,茫海镇的人们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有序的排起了长队,按着被念到的名字号数一个个上了离乡的马车里。
气氛有些沉重,在外面排队的人们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而已上马车的人也没有觉得暖和些,不少人想到此行要离开家乡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心越发的寒冷。
一个时辰后这最后的居民们也全数登上了马车,“大人,人都到齐了。”浩浩荡荡的马车队的中央,一名士卒正恭敬的向身前闭目盘坐的人行礼。
在严冬此人也就穿了几件单薄的衣裳,而靠近他身边的人却能感受些许的温暖,右肩上耀眼的军标说明着他的身份不菲。
“知道了,通知前面的启程吧。”听了手底人报告的大人也只是微睁开眼,抬头看了看飘雪的天气,便下达了命令。
之后在士卒的答复与离去的脚步中又闭上了双眼,继续他的修行。
不一会儿,浩荡的马车队就开始了他们的路程,马群踩踏大地的声音给这寂静的雪天里播放了一段音律,倒也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每辆马车旁都有几个士卒护送防止意外的发生,维持着纪律与安全。
位于最后一辆马车末尾端是两个中年模样的士卒,此时正闲聊着:“这破差事总算是弄完了,这几天过得真他娘的辛苦。”其中一位年老点抱怨道,嘴里呼出的热气在冷天之中变的清晰可见。
“好了好了,虽然累了点但这次任务的报酬可不少啊,够你花一阵子了。”另一位似乎是听烦了这些话语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
听了此话的士卒脸上的表情倒是好看了一些,只不过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摇头叹息。
“唉,这些怪物害的多少人丢了性命,现在还让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说着瞄了眼车内一些正在哭泣的居民,颇为同情的叹了口气。
“是啊,不过还好这一次入侵的怪物行动被先机队的发现了,等到雷鹰军的到来........哼哼”说到雷鹰军时,两人的后背不由得挺了挺,看起来对这支军队颇为自信。
随着两人的闲聊,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爬上了天空。
而茫海镇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马上就要消失在视野当中了。
突然,雷声般的爆炸声从茫海镇的方向传来,紧接伴随的还有尖锐刺耳的鸣叫,把原本和谐的雪地乐曲撕成了碎片。
马匹被这声音吓的嘶叫了起来,车内的人群也开始有了不同程度的慌乱,孩童受惊吓哭泣,胆子小点的人僵坐着不敢动弹,但更多人大呼询问外面的情况,不久前还在交谈的两名士卒现已死死的攥紧手中的武器,如临大敌。
“安静,全都给我安静下来!”正当人群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一声粗犷的声音在人们头顶上空响起,竟让人内心感到了许些安稳,维持住了局面。
之前被士卒称为大人的头领不知道什么时候悬浮在了空中,他这一句话是伴随着自己的气力,一下子盖过了诡异的鸣叫声。
鸣叫声仅仅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也没有其它异样的情况发生,士卒们缓缓的松了口气。
马车队之后在士卒的安顿下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负责秩序的都给我都动起来,驾驶的把行进的速度加快。”看到人群都平静了下来,那位大人便又对自己手下下达了命令,马车队也提升了速度继续前行着。
接着便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只不过现在面色沉重,不时地回头看着叫声的方向,早已没有宠辱不惊的样子。
慢慢地队伍离茫海镇越来越远了,诡异的鸣叫声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过。若是此时从高空中俯视下来,行进的马车队在白雪地上就像蝼蚁一样爬行。
……………………
茫海镇内,飘飘雪花落在了这座小镇的街道向晚,平日里只敢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鼠虫都跑到街上觅食,镇里带不走和半路丢弃的食物对它们来说可是无价之宝。
一时间小镇成了它们果腹的盛宴,只是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爆炸声把它们幸福时光打破了,像是响起了音乐的舞者,一瞬间飞快地逃窜开来。而紧接着诡异尖锐的鸣叫声却又把它们冻在原地瑟瑟发抖,眼神中竟然出现害怕、绝望的情绪。
下一刻,地面猛烈地震动了起来,仿佛骑兵过境。借着朦胧的月色倒是能看清造出这一切动静的罪魁祸首们:细长的利爪即使在夜色中也泛着点点寒光,全身棕色的毛发和健壮的四肢。模样像狼却又比狼体型大了一整圈,血红的双眼令人毛骨悚然。而它们又如蝗虫一般摧毁经过的所有东西,房屋建筑顷刻间轰塌扬起的尘埃像浓雾一般,前来觅食的鼠虫现在自己却成了口中食物。
此刻镇内的一间小木屋正在承受三只怪物的摧残,原先慢了一步进镇的它们无法在同类口中夺取食物,便向偏僻的小路前行,却嗅到了人类气味。
鲜红的双眼充斥着贪婪,发了疯般冲撞着木屋。脆弱的木屋哪能容得下凶猛怪物的攻势,随着一次次的撞击,散落成了木架。
待到扬起的尘埃散去后,一个瘦小的人影浮现在了眼前,竟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童。
男童被掉落的木架压在了身下,手脚也已被冻的通红,看着正在朝自己靠近的怪物们脸色煞白如死尸。
身体本能的求生欲望告诉他必须行动起来,只是饥寒交迫的他好不容易挣脱压在自己身上的木架,却又跌倒在了雪地之中。双脚已经被冻的失去了知觉,感受着身后怪物逐渐靠近的脚步和令人绝望的喘息声,心已经跌入了谷底。眼皮也开始沉重了起来,好几天没进食的他现在头晕眼花。
视线里的景物慢慢地模糊了起来,依稀看见了有个人影正向自己走来,想开口却再也没了力气,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童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
四周漆黑一片,他艰难地挣坐了起来晃了晃闷沉沉的脑袋,肚子因饥饿而产生的疼痛在告诉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突然吱呀的一声,房间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入门的寒风让男童打了个冷颤,靠着微弱的月光倒能分辨出是一位老者。
“你醒了?”略有些低沉沧桑的声音从老者口中传出,之后随手关上了门。不知道从哪里取出的火星丢进了屋内的壁炉之中,熊熊的火焰舔着黝黑的木炭,不时炸出噼啪的火花。
整个屋里渐渐地暖和了起来,火光下老者的容貌倒是越发的清楚。
乍一看只是个很普通的老人,下巴上的胡渣已经发白了,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不过苍老的白发下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却格外的令人瞩目。
男童并没有回答老者的话,而是略带警惕的看着他,把身上的棉被裹得更加紧了些。
看着男童对自己害怕防备的样子,老者笑了笑声音更轻柔了些说:“孩子不要怕,那些追你的血狼已经死了。”听了这话男童警惕的神色稍稍放松了点,刚想开口回话肚子却传出一阵咕咕声,又让他羞红了脸。
“饿了吧?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一会给你做烤狼腿吃。”老人倒也不墨迹,说完便把几粒青果丢给了男童。
接过青果的男童现在才注意到原来老者的身后还拖着一具血狼的尸体,看样子刚死没多久。随后老者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剥皮剔骨一气呵成,小小的刀在他手上仿佛成了艺术品,让男童看的入迷。
半个时辰后,沁人心脾的香气从老人手上的烤狼腿传来,男童起初还有些犹豫,但是架不住肚中饥馁,一把接过老人手上的烤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片刻间就只剩下了骨头。
饱腹之后,男童才生涩的吐出谢谢二字。老人也到也不介意,看到男童对自己放下了戒心,便低声询问起他的身世来。
原来这男童是个孤儿,还是襁褓时的时候就被父母丢弃。被一位乞丐收养,不久前收养他的乞丐因偷窃被人打死,之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军队所带来全镇转移的命令。
他无父无母身无分文根本不可能踏上离乡的马车,并且也没有了收养他的乞丐给他带去食物。饥寒交切的他决定去人家里偷些食物吃,不巧正在他果腹之时这家的主人却刚好有事回来了。
这家主人是一个铁匠,平日喜欢欺负镇内乞丐为乐,也是因为如此男童才选择这家下手。
回家时却发现了正在偷吃他家食物的男童,这令他怒不可遏,拳脚相向还觉得不够解气,于是打算把屋内食物全带走把门窗锁死,想活活饿死男童。
说到此处男童泣不成声,这段时日的痛苦委屈与绝望再也隐藏不住,随着眼泪一并发泄了出来。
老者看着只有八九岁模样的男童,想到他经历的苦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略带心疼的摸摸了他的脑袋。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老人边说着边伸手擦了擦男童的眼泪,看到他身上单薄的衣襟,随之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男童身上,习惯性的按了按了他的锁骨。
突然,黑色的光芒浮现在了老者的手指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异状男童也不哭泣了,好奇的盯着那团怪异的光芒。
时间仿佛停格在了这一刻,半饷,老者才喃喃道:“天意么,居然在这里找到了人。”
看着正在盯着光芒发呆的男童,老者顿了顿、用无比认真的口气说道:“孩子,以后我来照顾你吧。”随即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男童对上了老人的视线,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包围,竟让他感受到了少有的温暖。救命与给他食物的恩情还是让男童点了点头,轻轻地向老人的位置靠近了一步。
老者一把抱起了男童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容,接着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王叔叫我啊无,说我跟他一样什么都没有。”稚嫩的声音从男童口中传出,他话中的王叔想必就是收养他的乞丐了。
老人听后低头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那以后就随我姓吧,从今天起你便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啊无了,你就叫荆无。”
“荆无.....荆无.......”男童喃喃地重复了两遍,随后便用更为洪亮的声音喊出:“嗯,以后我就叫荆无!”老人听了这话笑逐颜开,又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再叫声爷爷听听。”
男童没有丝毫迟疑,依旧带着稚嫩洪亮的声音喊了声爷爷。这又令老人更为欢喜了,连道了几声好,颇为满意。
寒夜的雪依旧飘着,只不过相比之前的小了许多。月光也开始渐渐明亮了起来,在月光的照射下一老一少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除了他们怕是没有人知道将要去向何处,就连留下的脚印都会被风雪所掩盖,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