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寻身形一转，躲在更远的暗处，利用破虚之瞳【夜视】能力，默默地观察着这伙闯入者。
此时的天色尚不明朗，但仍旧可以看到来者共有三个人。一女二男，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他们并没有类似手电筒似的照明设备，但身上的衣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那些装备的式样，很像是登山的驴友。
如果是末世之前的白天街道，他们这样的打扮在这种春夏相交的季节必定格外惹眼。
元气加持大脑，谷梁寻的思维速度超过常人，他在心中暗忖：“这种装备……应该不像是对末世毫无准备的人，至少是有一定的应对经验。”
“但这……脚步虚浮，元气波动正常，应该只是普通人？”
“要不要和他们见面？”
他略微有些犹豫，暂且没有任何露面的打算。
处于末世，若没有必要，没有“贸然见面”这个行动选项。
何况，自己在这之前经历了这么多，圣母什么的……
谷梁寻收摄心神，心情有点涩然。
“……”
也许是因为光线昏暗，进入商店探索的三人默契地停止之前的交流。
他们将脚步放得很轻，也并没有深入查探房屋内部，只是谨慎地将靠近门口的某些用品搜集起来，放入随身携带的背囊之中。
由于这个便利店已经被谷梁寻扫荡过一遍，基本上没有什么食物饮水，以至于他们有些沮丧。
正当这伙人互相握了握手，想要出门时，突然，其中一个高个人的手毫无征兆地向一旁挥去，重重地拍击在身边人的肩膀上。
“？！”
被击到的人反应十分迅速，立刻拿出了手电，照亮周围。
谷梁寻躲在死角，双眼弥散着瞳力，并没有被骤然亮起的光线闪花了眼睛。而他看得分明，盘旋在四人上空的正是几只苍蝇。
这些变异苍蝇，体形极大，性情凶残，甚至力量和速度都接近末世之前的强悍猎犬。即使自己拥有剑术和元气，谷梁寻都得花费不小力气才能收拾掉。
这群普通人的元气灵光平平无奇，理论上根本难以招架！
谷梁寻双目一凝，却没有出手，而是静静等在一旁。
他想看看这些人怎么应对。
经过刚刚的观察，这类苍蝇对刚刚进入末世的人类来说具有相当的威胁，但是这群人的一举一动丝毫不乱方寸，入门放轻手脚，也不开手电照明，应对突发情况之时反应迅速，无一不表明这支队伍有着末世生存的部分经验。
或许，他们有办法应对呢。
况且，每个人的背包内，怎么都有一处不同寻常的元气光辉呢……
只见队伍中的唯一一名女性，迅速从包囊内拿出一个泛着碧色光辉的小瓶，拔掉瓶塞，凌空使劲一挥，瓶子之中盛放的粉尘便飞洒而出，霎时间就荡开了整片空间，自然也溅射到了变异苍蝇的身上。
两只苍蝇暗红色的复眼顿时被碧绿的粉尘糊了个正着，一时之间，凶猛的动作为之一停，就像人类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地扑倒在地。
见此，谷梁寻瞳孔一缩。
门口的三人见到苍蝇被击落后，松了一口气。
那名女子收起小瓶，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小声道：“可惜了这些光尘……不过现在这里大概就没有阴兽了吧？”
一名首领模样的男子打开手电，点头道：“当然了，小茵这回干得不错，虽说食物没有获得多少，但现在我们赶紧把……”
话音未落，一只刚才还在地上蔫头耷脑有气无力扑腾的虫子，突然之间向上蹿起，向着最近的那个女子电射而去。而她与虫子之间相隔不过几米的距离，以至于刚刚觉察到不对之时，毫无反应的时间，那瘆人的粗长口器在转瞬之间就扑到了跟前。
那一瞬间的狂暴，显然并不在三人的预料之内。
眼见那丑陋的生物武器即将刺入女子的瞳孔……
随着“铮”的一声轻响，一道劲风穿插而过，女子蓦然发现狂暴苍蝇的武器——那根恶心之物被齐根削去，她难以置信地再次睁大眼睛一瞧，原来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了一道人影。
在手电光照射之下，能看得清来人的侧脸，约莫十八岁年纪，一身学生打扮，身材瘦削，谈不上如何高大，倒也有一番独特的气质。
他半跪于地面，右手一根黑色的细杆直插于变异苍蝇的复眼之上，从脑后贯穿而出，扎透了苍蝇的腹部。
女子和她的同伴当场愣在原地，良久才缓过神来。
这样子，明摆着的是，他们是被这个人救了？
可是，一瞬之间就将处于黑质二星的蛊虫杀死，这个人的实力未免也太可怕了……
念及此，名为“小茵”——大概是昵称——的女子慌忙瑟缩在一旁，木木地看着这名手持黑杆的男子直起身，转头，然后看向他们。
接着，男子开口了。
“能问你们一些问题吗？”
首领模样的高个男子率先冷静下来，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是谁？”
此时，场面上的气氛似乎有点僵硬。
而学生模样的男子自然是谷梁寻，他摇摇头，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什么？”
他在说话的同时，默默地恢复损耗不大的内元。
谷梁寻指向刚刚被自己杀死的变异苍蝇，这只个头不小的异兽身上流着红白混合的血浆，惨碧色的粉尘光芒覆盖了半身，在手电筒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格外可怕。
“这……这是蛊虫，阴兽的一种。”
男子随口回答，心下暗自疑惑——
这位救了他们的青年，似乎对这些东西并不熟悉。
不应该啊？
如果不熟悉这些的话，是怎么强化到这个地步的……而且，好像他刚刚也没有使用什么式神的能力痕迹啊？！
只凭身体素质？
高个首领想到这里，心中猛的一跳。
“我指的不是这个，是那些碧绿的粉末。”谷梁寻摇摇头。
男子听到这句话，很明显地愣了一愣，似乎没料到如此强大的人会问这样一个低级的问题。
还没等他回答，和谷梁寻同样是学生外表的小茵开口道：“阴气纹晶粉尘，是最初等的阴气能量结晶。我们叫他光尘。”
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由于末世来临，未知的阴气能量灌入生物体内，使得他们发生了变异，成为所谓的阴兽。这些变异动物的体质比之前更为强大，与此同时，也更依赖阴气的存在，对阴兽来说，甚至比体内的血液更加重要。”
“阴气结晶因为蕴含大量的混乱阴气能量，可以暂时瘫痪它们身体内部的阴气循环，封锁对方的行动……只是我们也没想到，刚刚那一只蛊虫，竟然不是黑质一星……”
她说到最后，语含恐惧，尤自心有余悸。
“蛊虫，阴气，黑质，末世……”谷梁寻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情感，再次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的拳头渐渐捏紧。
这点消息，似乎和自己曾经从某位重生者那里得来的只言片语甚为相像。
虽说自己不太了解黑质、阴气的内在，但这明显和阴阳师体系几乎同出一源，若他们不是穿越者，那么……
难道就在仅仅数天之内，江志涛已经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谷梁寻被击落天台时，江志涛没有说明更多，所以他当然没有听过江志涛的阴阳师修炼体系的言论。
不然他的惊讶绝不止此。
“这，不是谁都应该知道的吗？”小茵抬起头疑惑道，“……实际上，没有谁告诉我们的，是它自己在脑海里响起的。”
谷梁寻心中一惊，又有点莫名的放松：“脑海里？”
前世小说《无限恐怖》的即视感……这么说不是他的？
“我来说吧，”三人队伍的最后一人，一个模样矮胖的男子道，“前几天，大概就是高考刚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天色一瞬间就很暗很暗，我们……”
“说重点。”谷梁寻忽而有点不耐烦。
“呃……”矮胖男子声音一滞，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拉了拉，忍住了不快，“直到天边出现淡金红色光芒之后，过了几个小时，脑海里就有这样一个声音，告诉我们关于这个末世的各种资料。”
“我们问了很多人，毫无例外都听到了那个三无机械音。”
谷梁寻从阴兽体内抽出细剑，道：“比如？”
“比如阴气纹晶……它是分为几个等级的，我们手上拿着的就是黑质一星的纹晶，而这蛊虫大概是黑质两星，低等级的纹晶应付不……”
“你们为什么刚刚不开手电，现在才开？”谷梁寻垂下头，莫名其妙地改变了话题的方向。
“呃，这……领地意识，就是说，阴兽一般在某地只会聚集一种，而且是集群行动，所以……”
“所以你们就开了手电？”
“对，因为已经被……被解决了。”矮胖男子的视线并不老实，在谷梁寻右手的细剑和蛊虫尸体之间往复游走，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那，你们走吧。”谷梁寻突然摆了摆手。
“这……？”三人虽然早有去意，但是骤然被驱逐，也有些愠怒。
“怎么，还要我多说么？”
“……是，是，我们这就走。”
——————陌途——————
谷梁寻看着装束奇特的三人队伍顺着小道离开后，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黑暗，托着下巴，暗自沉吟。
自己本就不善与人交流，何况处在末世，出手帮忙已经是自身所能做到的极限——若非偷袭不需要多少内元，而且自己也想得到某些情报，他根本不想救下这群人。
甚至，在听到“阴气、末世”等词汇时，心中早已有些烦躁，恨不得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这些人的情报多有疏漏……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手上青痕光芒一闪，内元缓缓流动，谷梁寻悄无声息地迈开脚步，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得益于天罗剑术的突破，自身身体素质也已提升，他早已达到“走路无声”的境界。
二倍人体极限，也因此将他的听力延展了很多。
听着风中送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刚刚……小茵你为什么这么主动地告诉……”
“这个人似乎是直接凭着自己的身体力量……强行击败了蛊虫……对抗的话……”
“可……什么都不知……”
“这……说的话，你们觉得他……阴蚀……”
“……很有……毕竟……”
“阴阳师修炼体系……”
“所……才……点离开啊。”
“……惜粉尘没有……要不是那个人……”
“安静……快出圈……”
似乎是他们觉察到已经出了某个安全界域，交流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谷梁寻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再次追上去——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从他们的对话中，结合脑内《天行漫钞》的资料，他已经基本上了解了这个末世的初级信息。
大概是，某种神秘声音在末世来临之后，告诉了人们一些关于末世生存的必要知识。包括所谓的等级——阴阳师修炼等级，阴气纹晶等级，以及生物变异和基本对抗方式。
已知的黑质一星，大概是最低的等级。
自己处在《天罗剑序》判定的【灰阶】元者等级，而且是从【黑阶】升上来的——这大概就代表了，再往上就是【白阶】么？
灰阶的自己，打败黑质二星的狂暴蛊虫还算勉勉强强，那么白阶之时……
“蛊虫？”
谷梁寻突然想到，这种外形类似苍蝇的恶心生物，倒是和前世阴阳师手游之中的“巫蛊师”有着名称上的联系。
“自己没有待在原地，或许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一只蛊虫都有如此强悍的体魄，那么作为蛊虫的间接控制者——巫蛊师本体又该多么强大。
“只是这些蛊虫明显没有操控者，也不像是有什么智能……”
“不过——”
“他们有说阴蚀者吧？”
想到这里，谷梁寻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似哭似笑。
如果这个信息也是那个不知名的声音告诉他们的话，那么自己既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也代表着这个信息并非是江志涛刻意污蔑自己而捏造的——
难道现在的我，真的是一个即将崩坏的人格吗？
该说自己不跟着对方，反而是在舍己为人吗？
“这算什么？仁慈？”
可笑的理由。
他又想到自己一句话，便可以随意问话，对方敢怒不敢言，最多以自己未知的情报相欺骗……那么，实力才是最主要的吧。
他抬头看天，此时的天色，云层之后的微光更加明显。
谷梁寻从背囊后拔出细剑，看着黑色细杆没有反射丝毫光芒，流淌在其中的元气，抚平着刚刚战斗的痕迹，也抹去了那些血迹。
这柄自己制造的粗陋武器，仅仅是外表上，才充斥着幽暗不祥的气息。
不知何时，他想起了《天罗剑序》之中的某句话：
独善其身之余，明哲保身之要。
“……或许自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吧，但我更倾向于……”
“我还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