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1969年，珍宝岛事件爆发。苏联意欲对中国实施核打击，向美国提议联合攻击中国或至少保持中立，但美国总统尼克松与幕僚商议后认为西方国家的最大威胁来自苏联，而强大中国的存在符合西方战略利益。苏联对中国的核打击，必然招致中国全面报复，导致世界范围的核战争，其行为不亚于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我们能够毁灭世界，可苏联却敢于毁灭世界。”美国认为：只要执意反对，苏联就不敢轻易动用核武器。他们决定设法将苏联意图通知中国。
做到这一点很难，美中三十年来积怨甚深，直接告诉中国，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会以为美国在玩什么花招。最后决定“让一家不太显眼的报纸把这个消息捅出去，美国无秘密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勃列日涅夫看到了也无法怪罪。”
《华盛顿明星报》很快在醒目位置刊登了一则引起世界强烈反响的消息，“苏联欲对中国实行外科手术式核打击”，文中说，“据可靠消息，苏联欲动用中程弹道导弹，携带几百万吨当量的核弹头，对中国重要军事基地——酒泉、西昌导弹发射基地、罗布泊核试验基地，以及北京、长春、鞍山等重要工业城市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核打击”。
严峻情势下，中国不得不对发生战争的危险作了极为紧迫的估计。当时判断，大规模战争将一触即发，甚至估计苏联发动突然袭击的时间可能在国庆节，也可能在十月份苏联代表团抵京之时。
全国很快进入“要准备打仗”的临战态势，许多企业转为军工生产，大批重要工厂转向交通闭塞的山区、三线，实行“山、散、洞”配置，地方人防工作再次掀起高潮。由国家根据城市人口多少拨付人防建设费，建防空洞所用的建筑材料由地方抽调。
每个单位、每所学校、每个院落、每个家庭都要参加挖防空洞，渝州地区平均每天有几十万人参加战备劳动，包括拆除旧城墙，取城砖，在城郊的采石场开山采石、运石。
欧阳剑要求认真落实中央精神，全民上阵建筑防空工事。虽然那些防空洞大多构造简单，一般为砖石、“三七土”、水泥盖板结构，只能防建筑物倒塌、炮弹片。但如果主城区家家有洞、户户相连，连通起来就能形成覆压层约二米，大范围、机动性强的地下防空网络，一旦战争或自然灾害降临，将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
按上级要求，城市须达到人均半平方米防空洞。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欧阳剑，深知防空工事的重要，明确提出，渝州城区要力争达到人均一平方米防空洞。
他提出，全民动员，不但可以在院内、房内、办公室内、商店内、车间内挖防空洞，而且一定要建好，就算战争没有爆发，平时也可以有效利用。
一些国有企业地方大，领导和军代表极为重视，建的防空洞具有相当规模，中央、省、地属企业基本都建成了很大的地下防空工程。
可瞬息万变的“文革”仍在继续，学习贯彻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落实中央文革领导小组的最新精神，各种形式、无休止的会议，占据了太多时间，相关单位工作仍难正常，为修建人防工程协调物资的难度极大。
乱糟糟的形势令欧阳剑郁闷，隧道里惨死的同胞，日军炮火下血肉横飞的杂牌军，鬼子毒气弹残杀的战友和村民，朝鲜战场美军的狂轰滥炸等情景时时在眼前闪现。他常想：没有坚固的地下防空工事，没有纵横交错、进退自如的地下防御体系，一旦战争爆发，当年的惨剧就有可能重演。
动乱中的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学校、街道，真正掌握权力的人，都把太多心思放在了运动和自身前途上，大多数人都想证明自己最忠于毛主席。和反对毛主席的对立派作斗争，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一些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防空洞半途而废，成了关押走资派的临时看守所，造反派的武斗指挥部和密谋场所，失却了国家修建防空洞的意义。欧阳剑期待珍宝岛事件后，人防工程能真正发挥作用，为国家和人民安全所用。
除了工作和学习，生死未卜的柳云、儿子的学习成了欧阳剑最大的牵挂。
很多个不眠之夜，他都在想：柳云真的已然逝去？她活在人间的可能还有吗？那天夜里的风雨太大，河水暴涨，沿河的庄稼、建筑物冲毁不少，不习水性的柳云在河里能得生还，除非天人相助的奇迹发生。可奇迹能发生吗？不相信柳云已逝的欧阳剑，在心里期待奇迹出现。
难得回家换一次衣服，成了欧阳剑和儿子交流的宝贵机会。好多次他语重心长地对欧阳文宇说：“儿子呀，别看现在形势一片混乱，但一定要相信，动乱必然会结束。国家经不起折腾，人民也经不起折腾，除了极少数别有用心的坏人，从中央到地方的领导都希望国家富强人民安康。工人不上班，农民不种田，学生不读书的局面继续下去，国家就会乱套，人民就难以生存。不管人家怎样闹，你都不要参与，好好读书吧，只要拥有丰富的知识，今后不论身处任何环境，都会成为真正的强者。记住，未来社会知识就是力量。”
四、岁月蹉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