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他大吼一声,急忙赶去支援。
可是已经晚了。
这天西北风突然刮得猛烈,像是有意在协助宋军,粮草库火势连天,满天红焰夹杂着呛人的滚滚黑烟,天地之间唯有熊熊大火在孜孜不倦燃烧着,燃烧着……
他的心,也跟着被烧得滚烫!
他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对耶律休哥说:“我再整合众将,杀回去与他们决一死战!”
耶律休哥看着他,过了一会,缓缓的说:“胜败乃兵家常事,韩隐不必想这么多,以现在的情势,我军粮草已尽,军心不在,硬撑也没有用。”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回去?”从心底窜出一股深切的恼意——他愤愤不平地:“还是你救了美人,已无心恋战?”
“韩隐!”耶律休哥嘴角的淤血还未散去,在火光中,他的表情奇特,看不出是喜是悲——又或者,他早习以为常?
胜若何?
败又怎样?
难道——他真的已经不在乎了吗?!
“评心而论,你也知道这和宋希没有关系,你不必把失败归咎于她,一切的责任在于我。”他不容置疑的说:“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杨家父子是很可怕的敌人,这不过是我们遭遇的第一回合,后面的较量还有很多,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你明白吗?”
“我知道。”耶律斜轸听了稍微觉得好过一些,可接踵而来的是突然降临的疲惫,力气像被抽干一般,失了斗志,也就等于交出了主动权,心浮气躁或津津计较都于事无补。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就照你说的做吧。”
承认一场失败很困难,但是只有承认了,吸取了教训,才能够重新站起来,为下一场胜利做准备。
胜利不是偶然的,胜利是天时地利人和,是厚积薄发,有时候甚至是人力不可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宋军并没有乘胜追来,他们很清楚,他们已经获得想要的胜利,况且粮饷不济,不足以支持他们再战下去。
天色已黑,瓦桥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辽军徐徐返回上京。
“还疼吗”宋希望着黑暗中的耶律休哥,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的打在他身上,有种冷峻的美。她又回来了,在耶律休哥的身旁,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想说什么?”他看着她,目光复杂。
是爱?是恨?还是怜?是痛?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脑海中无法涌现更多的词语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我不想听。”他别过脸,幽幽的说:“你倒是走得潇洒。”
“对不起……”她紧紧咬住嘴唇,隐隐的血色鲜艳欲滴。
她的心痛极了。
她几乎无法面对他——当他舍弃千军万马只身前来救她,那一瞬,她的心就软了,和她的身体一样完全归属于他,世界除了他,什么都没了……“是我不好……我连累你了……”她断断续续的说:“我不该一走了之,不该这么任性……”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
“我……只是想回家。”
“家?你不是说没有家了吗?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的过去?!我是这么不值得信任吗?”他转过脸来逼视着她,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她被看得有些无所遁形,是不是该向他说实话呢?
“恩?”他逼问:“你的家是在满城吗?”
她摇摇头:“是幽州。是一千年以后的幽州。”
“什么意思?”他疑惑的看着她。
“我并不是有意要骗你,可是我真的不属于这里……”宋希终于敞开心扉,把如何来到这里的经过告诉耶律休哥。
她不指望他能理解,只是她不想再隐瞒什么,她觉得好累,说一个谎,就必须再说一百个谎去圆它,她不想再这样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比你大一千多岁?你的意思是,你想找一个所谓的时空入口然后回家?!”
“是。”
他朝她干哑的笑着,将信将疑的说:“是不是我疯了?还是在遇到你以后,一切不可能的都变成了可能?”
“我没有骗你,就是因为怕你不相信,我才一直没有说,可是,我真的没有理由骗你,我发誓,逊宁,我发誓刚才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她的眼眸无比清澈,当中没有一丝杂质——当她以这样的眼神望着他,他终于明了。原来,她真的不属于这里。
原来,那些奇怪的话,奇怪的举止不是出于偶然,原来,她竟是他不该触摸到的人——他想到一件事。
“你……的心里面是不是只有那个和你失散的叶飞?!他是你那个时代的恋人?”
“我……”
他的声音无比低沉,又似喃喃自语:“那我算什么?”宋希,她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肆无忌惮地驻进他的心里,然后,又肆无忌惮地离开他寻找回家的路,他凭什么要这么在乎这么不顾一切的救她?
“什么也不是对吗?”不等她回答,他自嘲的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去自由如风,很潇洒啊!”她突然变得象一场噩梦,每一个细微的回忆都会使他的心抽紧绞痛。
“不是这样的!”她的心骤然紧缩,看他心痛的样子,她竟然比他要还要痛,眼底渐渐流露的脆弱使耶律休哥不能调转视线,她的身子开始僵硬而颤抖——“我开始的确想要逃,我的心里一直很矛盾……现在,你知道我有多么懊恼多么后悔吗?我真恨不得,能够挖道地缝钻进去……”
“是吗?”他的喉咙微微沙哑,眼底闪过一阵惊心动魄的火花,然后,慢慢地,这火花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最后他漠然的说:“可是,我已经不相信你了!”他慢慢转过身时,仿佛有一阵风轻轻的吹来,在两人之间。
“逊宁……”
“我累了,你不要再说了。”他的语调平静得像没有一丝波纹的水面——他不看她,所以没有看到她的眼底的痛苦,是多么脆弱得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