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蔫(你)不读完高中哒(了)?”聂春莲皱了皱眉头,说。“蔫(你)的大学梦,不准备圆哒(了)?”
李小宝皱着眉头,苦笑道:“像完们歹样的家庭(像完们这样的家庭),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靠山没得靠山的中农家庭,乃个会推荐蔫哈(谁会推荐你啊)。”
“也是哈(也是啊)”聂春莲双眼流露出黯然的目光,说。“哥,完(我)觉得,不管乃们样(怎么样),最起码要个高中毕业哈(啊)。何况,蔫(你)只差一年,高中就毕业哒(了)。”
“妹妹,歹些(这些)完(我)都想过。蔫想哈(你想啊),完(我)还读一年,爹妈是不是还要供养完(我)一年?”李小宝至情至理地说。
“只要蔫(你)愿意读书,爹妈供得起蔫(你)……”李昌均和聂兰英异口同声地说。
说完,他两对视一笑,白天的不愉快,在这一刻间,烟消云散。
“再者港(再说),完(我)正月初七就满十八岁哒(了),到了当兵的年龄。”李小宝说。“推荐上大学,对完来港(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可能。唯有走当兵歹(这)条路,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
“孩子,都是爹妈没得用。唉……”李昌均长叹道。
“爹,乃们能怪蔫们呢(怎么能怪你们呢)?”李小宝懂事地说。“想想完们(我们)玉湖坪大队,有社员群众好几千,也就老朱家出了几个七国家粮的(吃国家粮的),其他姓氏,连七统销粮的(吃统销粮的)都没有。”
“哥,完(我)觉得蔫(你)还是认认真真地想哈(想想),千万不要因一时的冲动,而留下一辈子的困惑,或者后悔与心痛。”聂春莲劝道。
“所有的后果,完(我)都想过哒(了),决定替(去)当兵。”李小宝态度很坚定地说。
李昌均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说:“蔫(你)既然决定要替(去)当兵,乃么(那么),从而今起(从现在起),蔫(你)就好好地准备。没事哒(了),就到大队部替(去),绕着大队部的晒谷场好好跑几圈,歹(这)对于蔫(你)进入新兵营有好处。”
李小宝听到爹李昌均支持自己,他立即兴奋起来,整个身子像安了弹簧似的,猛地站了起来,向李昌均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说“是——!”
李昌均向李小宝摆摆手,说:“快快坐下来,好好地吃饭……”
李昌均的支持,让聂春莲再次郁闷起来。但是,无论再郁闷,也得等吃完晚饭后,再好好地和哥哥李小宝谈谈。
吃完了晚饭,懂事的李小宝兄妹,抢着包揽了洗碗的活。他们兄妹两把火炕屋让给聂兰英和李昌均,且留给他们最大的空间和时间去谈。
李小宝兄妹两做完了家务,冲屋里的李昌均和聂兰英喊道:“爹妈,完们替大队晒谷场跑圈替哒(完们去大队晒谷场跑圈去了),两小时后回来(回家)。”
李昌均和聂兰英心里明白,这是儿女们在给他们腾出和解的空间。于是,不约而同地说:“蔫们(你们)注意安全哈(啊)。”
“晓等哈(知道啊)。完们(我们)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儿哒(了)。”李小宝说。
李小宝兄妹两,沿着小路一边走一边聊,来到了大队晒谷场。
聂春莲叹了一口气,认真地对李小宝说:“哥哥,蔫(你)真的不打算高中毕业哒(了)?真的准备放弃学业?”
李小宝缓缓地低下头,摆弄着自己那粗糙的手指,好半天才说:“哥哥完(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读书,想读完高中后,再根据当时的情况决定自己的命运。”
聂春莲用手拍了拍李小宝的肩膀说:“哥哥,蔫(你)就读完高中后再港(说)呗,干嘛要替(去)当兵。”
李小宝叹了一口气说:“唉……,小妹,有很多事儿,蔫(你)不明白。”
聂春莲眨巴着眼睛,满目疑惑地看着哥哥李小宝。
李小宝看了看妹妹聂春莲,说:“小妹,完(我)有一个预感,总有一天,国家会大力发展经济,把计划式经济转型为市场性经济。”
“哥哥,完(我)不懂。”聂春莲迷惑地望着李小宝说。
“蔫(你)不懂,一点儿都不奇怪。完(我)是借朱家老爷子的那些书里看到的,以及从‘久合必分,久分必合’这个原理,加以分析出来的。”
聂春莲睁大惊奇的眼睛,说:“哥哥,蔫(你)太了不起哒(了)。蔫给完好好地港港(你给我好好地说说)。”
李小宝看了看妹妹聂春莲,滔滔不绝地说:“既然要大力抓经济,那么,就需要很多的经济复合型人才。可是,歹些(这些)人才在乃儿(哪儿)呢?准确地港(说),歹些(这些)人才就在蔫完歹(你我这)一代人中。哈……哈……哈……”
聂春莲狠狠地咬了一下手指头,说:“哥哥,蔫(你)简直不是人,是神哈(啊)!”
李小宝微笑着说:“不是做梦。人才是需要培养的。为此,国家就会采取一系列的措施。比如,将而今(将现在)的推荐式上大中专院校,改革成‘统一考试,统一录取,统一分配’的招考制度。把真正有真才实学的学生,录取到大中专院校读书。然后,把这些大中专毕业生,分配到相应的工作岗位上替(去)。”
聂春莲惊愕道:“哥哥,蔫太厉害哒(你太厉害了),把握时代的进程把握得乃么(那么)精准。”
“小妹,歹是(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历史向前发展的规律。胜利,往往归属于懂得‘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的人。想想完们(想想我们)偌大的国家,不会缺少歹样(这样)的伟人……”李小宝耐心地给聂春莲讲道。
“哥哥,乃蔫(那你)还要替(去)当兵,不读完高中!”聂春莲疑惑地看着李小宝说。
李小宝继续说:“只是不晓等(不知道)要多久,完(我)是等不及了。完(我)想去参军,早点挣钱,换个环境呆呆。家里实在的让人憋屈哒(了)。”
聂春莲看着沉闷、低沉的哥哥李小宝,心中一阵疼痛,家里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自从爹妈闹离婚分居以来,聂春莲和李小宝兄妹两,就像“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尤其是李小宝,更加两难,不知道该维护谁。
“哥,如果完们(我们)找人,让爹妈和解后,蔫(你)还会替(去)当兵么(吗)?”聂春莲对李小宝说。
“无论找乃个(谁),都很难。”李小宝瑶瑶头说。“显贵书记的话,他们都不听,还会听乃个(谁)的。小妹,哥哥劝你早早打消歹个(这个)念头。”
“那也未必。”聂春莲狡黠地笑了笑说。
“乃个(谁)?”李小宝迫切地问。
“朱……家……老……爷……子……!”聂春莲一字一句地说。
“小妹,蔫(你)不会是在发烧吧。”李小宝用手摸了摸聂春莲的额头说。
“看蔫乃傻样(看你那傻样),有么得(什么)大惊小怪的。蔫不信(你不信),完而今就替找老爷子(我现在就去找老爷子)。呵……呵……呵……”聂春莲诡异地笑着。
“千万莫替(去)惊动人嘎(人家)老爷子。”李小宝说。“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红军、老革命,完们(我们)应该尊重他,乃们能替给他添麻烦呢。小妹,蔫港(你说),是么(是吗)?”
聂春莲说:“完(我)可以不替(不去)找老爷子,但是,蔫必须给完港(你必须给我讲),蔫替参军(你去参军),是不是跟爹妈要离婚有关?”
李小宝叹口气道:“什么都瞒不住你。其实,也不只是爹妈的原因,我就是觉得太憋屈,不想在家里呆哒(了)。每周回来(回家),为了点粮食发愁。有时,还要看爹妈的脸色,完(我)觉得已经很累哒(了)。”
“爹妈每周不是给蔫(你)粮食哒哈(了啊)?”聂春莲再次瞪大眼睛问道。
李小宝的表情,明显起了急剧性地变化。他叹了一声气说:“小妹,自爹妈闹离婚分居后,蔫(你)看见他们每周给完(我)粮食的情景了没?”
聂春莲摇摇头,说:“没有。是乃们(怎么)给的嘛,哥哥,蔫快点儿港(你快点说)。”
李小宝眼里滚出了几滴眼泪,说:“爹妈他们把各自的粮食袋子放在地上,完(我)拿着拉开的米袋子,他俩有时一把、一把地往完(我)袋子里放;有时半碗、半碗地往里面放……每次,等他们闹够后,完(我)已经是双手麻木……完(我)真的受够哒(了),不想陪他们玩哒(了)。”
聂春莲看着眼圈红彤彤的哥哥李小宝,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的好。她想,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再说,哥哥去参军未必就是坏事,参军后,有可能也有资格参加高考。说不准,老李家会出一个军官,那也是说不好的事情。
兄妹两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最后,聂春莲决定支持哥哥李小宝去当兵。
“小妹,给爹妈港哈(给爹妈说说),放寒假前完(我)就不回来哒(了),让他们给完(我)多带点粮食。”李小宝对聂春莲说。
聂春莲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她轻轻地说:“嗯,等哈儿回替完就给他们港(等会回家后我就给他说)。中途的星期六,完替看蔫(我去看你),给你送点儿好七的(好吃的)。”
李小宝见妹妹这样支持自己,不觉心里一暖,笑嘻嘻地说:“乃(那)哥哥完(我),就等着小妹送好七的(好吃的)东西哒(了)。”
聂春莲笑不出来。她听见哥哥话,心里苦涩得不得了。心想,如果爹妈不闹离婚,哥哥的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苦和痛,也不会想着去当兵。
当她一想起哥哥李小宝两个多月后,就要离开自己,去应征入伍时,心里难受极了,不争气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