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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师兄

“鬼面”伤重,又携一人,然在林中穿行的速度还是令阿正吃了一惊。不过最令阿正惊讶的,是“鬼面”并没有下山离开玄天教,而是反向行向后山。“两人”疾行了半个时辰,所到之处竟连阿正也从未来过。路途通畅,未生枝节,穿过一片树林,便见一条小溪,对岸则是岩壁,“鬼面“又西行了数百米,竟从岩壁间找到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

将阿正抓提到身前,“鬼面”便往缝隙间探去。缝隙内不见天日,然“鬼面”便仿佛行走在日光下一般。阿正只觉路途九曲十八弯,其间不免蹭到岩壁,肌肤被划得生疼,然苦于无法叫喊,只得默默忍受。

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阿正的眼前终于迎来一丝光亮。“鬼面”再行了几步,一切终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青青草地,不知何处隐隐传来花香鸟语,几棵参天大树相互掩映,阳光照下,地上映上斑驳的光点。这里三面环山,第四面便是悬崖,如此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隐秘之所,唯有一条狭窄的细缝与外界相连。

“鬼面”将阿正带至其中一面崖壁处,一个两人高的山洞便呈现眼前。山洞不深,里面陈设着石床石桌石椅,显是曾经有人居住。

“鬼面”将阿正放下,一手解了他的哑穴,随即便脱力般地瘫坐在石桌旁。

“多谢…..这位大哥……救命之恩,”阿正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鬼面”似是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用,我救你一命,方才我携你脱逃,算是你救了我一命,我们各不相欠。”语罢竟大声地咳嗽了起来。他一手摘下面具,一大口鲜血,紧接便从口中喷出,之前胸前的伤口,竟又渗出了鲜血。他盘腿运功,想要疗伤,却不知怎么地,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不停喷出。如此之后,终究是后力不济,接着便不省人事。

阿正急忙走到对方身前察看,微弱的日光下,对方的脸色苍白。那是一张温文尔雅的青年脸庞,阿正只道对方是前辈高人,没想却如此年轻。

这可如何是好,阿正有些慌乱,他想一走了之,却又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若弃之不顾,怕是有违侠义之道。

“掌教称他是魔教之人,如此便该趁此杀了他,但他却实实在在从陈冲手中救了我的性命,如此便该做些什么救他性命。这可如何是好?”阿正心想。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和陈冲的行径比较起来,这个恶人可真称得上大侠了,我便是医他又如何。况且我医术浅薄,未必能救得他性命。便依我所学尽力医治他便是,生死有命,上天自会定断吧。”阿正喃喃自语。紧接便默默念起所学药典,看看有何对策。

对方胸口血流不止,当务之急便是止血,阿正默念止血药方,走出洞外四处张望,竟也幸运地找到几味药材。他迅速将几味药草混合捣烂,脱下对方衣物将伤药敷在其伤口,接着便撕下自身衣物为其包扎。平时在药馆行医,除诊断施针,配药包扎的小事都由阿正来做,故此时倒也做得得心应手,不一时,对方的伤口便被结结实实地包扎好,好在剑伤虽长但不深,不一时,血流便被顺利止住。

然而对方此时依旧气若游丝,阿正轻轻触诊,却觉对方脉象却不如气息般微弱。恰恰相反,此人此时的脉象便如大江大河般奔流汹涌,这是它所学从未遇见过的。这虽说是生机之象,但脉象凡是失去了平稳节奏,便是有重症于身。更何况此时此人昏迷,无法自身调息,光凭阿正的微末修行,如何也是无法医治此人了。

“恩人气息虚弱,理应服用滋补的药品,可体内却是气息翻涌,大补之物怕是更要其性命,况且这荒郊野岭更是难觅药材,唉,若是掌柜师父在便好了……”阿正轻叹一声,又想起了掌柜师父,不禁感到一阵惘然。

“世上若有奇药,可治百病就好。”想到此处,阿正猛然想起随身还带着越师姐给的疗伤药,精神不禁随之一振。那药品阿正曾亲自服用,效用温和,于此情况是再适用不过了。便连忙拿出一粒,予“鬼面”服下,秘境石壁上有汨汨细流,倒也不用麻烦远行出去取水。

如此,便只得看这位恩人的造化了。阿正走出洞口,已是繁星满天,他躺在草地上,空气中传来淡淡花香,也有丝丝凉意轻浮他的面颊,脸上的疼痛瞬间便弱了几分。深深倦意传来,双眼不知不觉便已合上。

少年梦中,青山隐隐,鹤从云来,然青雾迷茫,一切都无法看得通透。唯有道道银光,从山间射出。还有便是兵刃相交的清脆之声,与女子银铃般悦耳的巧笑。青山间有抹突兀的红,一闪而过,在林间自在地穿行。如此之后,梦境便变得更加模糊了,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一双美目,却由此见得清晰。那是如水如花的眼眸,摄人心魄,却在霎时间仿佛射出闪电,便那样强击在梦境中的少年。

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已是正午时分。阿正坐起,揉揉眼睛,想到“鬼面“,急忙坐起向山洞走去。

有阵阵青烟从洞口飘出,随之而来的,是诱人的香味。“鬼面“端坐在地上,身前不知何时升起了火堆,简易堆起的树枝架子上,两条肥美的大鱼,已被烤的焦香四溢。

阿正有些惊讶,昨日还生死关头的人,今日竟已无事一般地坐在眼前。“鬼面“见阿正前来,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捡起一旁的一根树枝,支起了其中一条,递给阿正。

阿正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接过烤鱼,一阵香味袭来,饥饿地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没说话,“鬼面”却先发话了,虽说此时的他是一面的眉清目秀,如何也与“鬼”字搭不上边。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话语直截了当,与他一脸的书生气完全搭不着边。

不知为何,阿正只觉此人并无多少恶意,便轻声答道:“我叫阿正。”

对方有些疑惑:“阿正,你没姓氏,还是天底下有人姓阿。”

“我自幼便是孤儿,没有姓氏,抚养我长大的前辈给我取了名。我想随他姓,但他不允,说是有朝一日我可以继承了他的衣钵,才可以有姓氏。”

“鬼面”微微一笑,竟觉得有些趣味,天底下竟还有这般术业不成,连姓氏都不给的道理。

阿正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轻声问道:“大……恩人的伤是无碍了么?”

“恩人,称不上。真要说恩人,你才是我的恩人罢,”“鬼面”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说道,“你这小子真当有趣,我挟你而来,恩情早已两清,你走便是。那山隙虽然构造复杂,摸索一番也是可以出去。你要留在这里帮我疗伤,不怕我伤好好杀人灭口?”

阿正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先前顾虑良多,脑中有那所谓“由天公断”的想法,此时只觉有些荒谬,便不方便述说。

“鬼面”见他面露难色,一言不发,便也不再追问。然又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定会惊讶为何我的伤能好得如此神速吧。你救我性命,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所受内伤之重,其实根本已是回天乏术。”

阿正这才了然,他先前与体征大相径庭的脉象,原来是受了严重内伤之故。

“与泰武交战之前,我周身筋络早已千疮百孔,说你救我性命,倒不如说延了我性命更为合适,”那人一阵苦笑,想起了什么,看着阿正问道,“小子,你医术有些门道,你师父是谁,那陈冲为何又要取你性命?”

阿正见对方坦白自身伤势,戒心早已大减,便如实回答道:“说来惭愧,师承是玄天教元隐真人,至于医术浅薄,辱没了那位的名声,便不提了……”

听闻此言,“鬼面”俊秀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有些异样的神情。

“元隐吗……原来你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鬼面”不自觉地喃喃道,声音虽轻,然“师父”二字,就这样突兀而又清晰地印入阿正的耳朵。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久前救了自己性命,与玄天教掌教大战的所谓“邪魔外道”,此时竟可能是自己的师兄。

“是了,怪不得,这个人,竟知后山有如此秘境。也怪不得,他能叫得出陈冲姓名。此人与玄天教,必有说不清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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