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说此人并非魔教之人。”
越清裳眉头紧蹙，面带怀疑地紧紧盯着魏炎武。魏炎武面无表情，看着眼前黑纱遮面的女子，似乎有些惊讶。
也难怪魏师兄会惊讶吧，方才差点取他性命的高手，竟会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又是生得那般好看。
阿正这样想着，瞥向黑纱上的那双美眸，不觉小脸一红。
“不对不对，魏师兄又怎会知道越师姐生得好看。我为何会有这般奇怪的想法。”阿正使劲摇了摇头。
魏炎武瞥见阿正的模样，想到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不禁莞尔。
但这突如其来的笑意在越清裳的眼中，便没有那么简单了，她紧了紧手中的剑，连忙警惕性地后退。
魏炎武见此，也急忙警觉起来。
眼看战斗又要一触即发，为了避免误会加深，阿正只得向越清裳详述了那日发生的经过。说到陈冲一节时，越清裳着实吃了一惊，她素来看低陈冲等欺软怕硬之辈，却也不曾想那人会狭隘残暴及此。
“玄天教依傍皇室之威名，却也承其之重。虽立教以侠义为本，但为不辱没这皇字号的荣誉，实则是以武为尊，这试剑大会的淘汰制，便是最好的印证了。故，数十年来也因此轻视了对弟子人品的考核，让这等杂鱼混进了教中也是在所难免，”魏炎武感叹道。
“我记得这陈冲，是白斩的……”越清裳喃喃自语，脑中突然闪过一事，仔细看向魏炎武的模样，心里想着，“这人的断臂，以及身法武功，真是像极了师父口中的魏炎武师兄。”
若是如此，他救下阿正，以及出现在玄天教，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那魏炎武明明已经于数年前死去。
“不知越姑娘是玄天教哪位师父坐下弟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精湛的技艺。那套连环快剑，着实使得精彩。”魏炎武转向越卿裳说道。
“魏师兄这么问，看来是不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听到越清裳这么说，阿正着实吓了一跳，魏炎武则是微微皱眉，因为方才阿正解释之时为了避嫌，并未提及自己的身份。
面纱下的女子好似微微一笑：“我照着面纱，阿正唤我师姐，但教中可以令阿正唤作师兄的人最年长的以逾而立之年，阁下既然知道我年纪轻轻，便说明阁下知道玄天教数年之前未收得女弟子。那小女子的年纪，在阁下看来自然也不会有多大了。”
“还有，阁下方才闪躲的功夫，虽极力掩饰，却也在“慌乱中”用了玄天地字心法的八仙步。加之阁下的断臂实在令人在意，还有对那套连环剑法似乎有些熟悉…..”越清裳没有再说下去，她想看看对方会做出如何反应。
魏炎武沉默，气氛随即变得紧张。阿正担忧地看着两人，这两人于他，不论恩情，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他自然不想两人在此地再起争端。
“哈哈哈哈，”魏炎武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难怪玄天教会破了百年的规矩收下女徒，你的聪慧，倒是一点不比你武学的天赋逊色。”
阿正见此，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是送了一口气。
“我的身份，告诉你又如何。没错，我便是那已经死了的玄天弃徒魏炎武。方才你使的那套连环剑法与我师兄的剑术，真是太为相像了。”
越清裳的眼睛里有了些波澜，有些失望，也有些好奇。失望的是先前希望的落空，好奇的是，一个已死之人再现背后的秘辛。
“这套剑术，是师父泰武真人教授于我的。师父说那是他最为自豪的弟子的剑法。但因为师父的无心之过，害得他与另一个他最为珍视的弟子手足相残，”越清裳看向手中的剑，淡淡地说道，“师父每每看我练习此剑法时，总会陷入沉思，这让我觉得修习这套剑术的意义非凡。有时候，一套剑术背后的故事，远比它的招式更加有趣。”
魏炎武的表情凝固，他微微低下了头，额前的乱发落下遮住了眼睛。
“果然，教中长老均不知血殇一事，”听到越清裳说的“无心之过”，阿正这样想到。这所谓的无心之过，怕是泰武真人以为，夏魏相残是冲着那天字心法，致使魏师兄迷失心智。
魏炎武忘不了那日夏三城兴奋的脸庞，当他创造出了独属于他的剑术时，那一脸的意气风发。夏三城向魏炎武演示了他的剑法，动作干净明了，精巧独到之处，即使是当时一脸不屑的魏炎武，内心深处，也是免不了的羡艳。
那时的二人，依旧相差甚远。但是魏炎武，是夏三城第一个希望能来品评他剑法的人。在两人的不断相争之间，这套剑法，也愈发趋于完美。成型的三千连剑，若说是二人共同所创，其实也并不过分。
然而，血色之日，夏三城也是用了这套剑术，让魏炎武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那越姑娘，你愿意听听这剑法后“有趣”的故事吗？”魏炎武突然发话。
“欸？”阿正与越清裳均是一怔，对一个不速之客，这番魏炎武竟如此卸下心防。
看着魏炎武坚定纯粹的眼神，两人同时想着，如此，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魏炎武讲完了他的故事，已是入夜十分。今日的他，有些久违地感到疲乏，便一个人进到洞中休憩。
阿正则独自一人躺在山崖边，思考着回教之后的对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服了越清裳的疗伤灵药，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春时夜晚的月夜，总是如此撩人。此夜微风絮絮，不甚清凉，上弦勾月，带着漫天繁星，将清亮的光洒在草地上，让阿正有些出神。
阿正闭上了眼，身旁传来熟悉的淡淡的香味，而这次终于闻清，那是淡淡雏菊花香。
阿正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涨红了脸看向一旁。果然，越清裳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越……越……越师姐……”
越清殇不知何时已摘下了面纱，宽大的黑袍也已脱去。此时的她正望着月亮，月光正照在她如玉般白皙通透的肌肤上，反射出一层淡淡朦胧的微光。第一次如此静距离地看着那精致的侧脸，阿正控制不住地心神荡漾。一瞬间的恍惚，在阿正的眼中，此时的越清裳，仿佛正在在与月色辉映。
不可抗拒，不可亵渎，这就是伊人的正义吗？
阿正想要回头，但眼前的精致将他的脖子牢牢锁住，如何也不得动弹。此时，越清裳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阿正，一双清眸炯炯有神，两人的视线，便这样撞上了。
“唔，阿正，你的脸好红……”相视片刻，越卿裳突然说道。
糟了！
阿正慌忙转过头，匆匆地将视线转向月亮。
“没……没有……天都暗了，师姐一定看错了吧。”
看得阿正如此慌张的模样，越清裳觉得有些好笑。心眼滴溜溜的一转，她更加靠近阿正，小声说道：“呐，阿正，你觉得师姐美吗？”
听到这话，便好似有一道如涌泉般的电流，从阿正的脚底直冲头顶。此时的他脑中一片空白，而在那无限的空白中，只萦绕着越清裳方才的那句话。
“师姐你说……说什么呢，这样的良辰美景，哈哈哈，真是练功的好时候，哈……哈……”
越清裳终究是没有忍住地噗哧一笑，涨红了脸而又语无伦次的阿正，在她的眼中，格外的有趣。
她又想起了方才和魏炎武的谈话，当她问起魏炎武为什么突然愿意把自己的事坦白时，魏炎武这么说道：
“我之所以愿意告诉你我的事，其一，是因为我没有在欺骗隐瞒些什么，故我没有什么忌讳。其二，便是因为阿正。与他相处的这几天，我放下了很久没有放下的心防。他虽然还只是一个孩子，但他身上有一种我也说不上的气质，让我愿意且放心地向他述说我的故事。他是一个值得我信赖的人，那么，作为一个我值得信赖之人所信赖的人，越姑娘，你也应该是一个我可以信赖的人吧。”
越清裳有些讶异，随即说道：“就这么简单吗，方才我们还兵戎相向……”
“越姑娘，我就是这样一个直性子的人，除了武学，我便懒得去钻研了解其他事物。对其他东西的认知，我全凭喜好。认可了就是认可了，简单明了。现在其实也是如此，无非想去探究的事情，多了一件罢了。”
“是吗，”越卿裳收起讶异的表情，“魏师兄这点，倒是与我有几分相似呢。不过，我还没有师兄那么利落便是。”
魏炎武微微颔首，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不再理会越清裳，径直走进洞中休息去了。
越卿裳看向远处独自坐在崖边的阿正，心理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唉，我就是与你打趣了，看你的样子，果然还是一个小屁孩呢，”越清裳笑着说。
“唔，”听到越清裳这么说的阿正，想反驳些什么，却哑口无言。
“我说阿正，以后你便叫我清裳吧，或者，裳儿什么的……”越清裳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竟有些娇羞。
“这这这这这这……越师姐，不好吧，越师姐，不好吧！”听到越清裳这么说的阿正，突然大声叫道。方才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越了少年的承受范围，现在的阿正，不知为何地突然手忙脚乱起来。
“哈哈哈，”看着愈演愈烈的阿正的样子，越清裳终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到有些直不起腰的她，索性躺在草地上，眼角流出了丁点开心的眼泪，此刻正与漫天繁星般闪着晶莹的光辉。
而尴尬的阿正，此时只想着找个洞钻下去。见到了越师姐另一面的他，此时的内心复杂不已。但是心中的那道背影，却是着实地靠近了一些。
“阿正，”越清裳停止了笑声，突然认真地说道，“有时间的话，也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阿正愣了一下，随后，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也径直躺下。
然后希望将来的某一天，我也可以和你讲讲我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