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下了公交车，打了车赶到派出所。
一听是要找于琛琛，有个年轻的民警见到何生一把拉住她像是见到了亲人：“你就是于琛琛叫来的家属？”何生茫然地点头。民警几乎热泪盈眶：“可把你盼来了！”
何生被他带进屋子的时候，胖鱼正在椅子上坐着嚎啕大哭。一屋子四五个民警站着的站着，坐着的坐着，均都束手无策。不远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还有些细小的伤口，眉宇间是散不去的苦大仇深。接待何生的民警告诉何生，胖鱼已经坐在这里哭了一个多小时了，无论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何生跑到胖鱼跟前，胖鱼猛地扑到何生怀里，眼泪鼻涕，哭声更大了。
缠纱布的男人黑着脸走过来：“我都说了不追究了，你给我把医药费出了就行，你怎么没完没了了你！”
他头上的伤，是胖鱼揍的。
三个小时前。
胖鱼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她不能一个人待着，孤独只能让人更恐惧，于是她去上班了。跟妖精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言碎语，偶尔接待客户。负责财务的芳姐夸胖鱼最近淡妆技术越来越好了，人也越来越漂亮。胖鱼听了芳姐的话有点飘飘然，不禁多了几分信心。
一整天，胖鱼对着妖精几次欲言又止。想想自己这段时间为了学习化妆一直都没怎么来店里，妖精带病工作，自己也没来得及问问她身体怎么样。想到这，胖鱼中午请妖精吃了日本菜，两个人花了六百大洋，胖鱼吃了一大半。这样约会的时候就不会太饿，晚上吃的也会少点，她暗自想着。
胖鱼下午四点不到就从店里出来了，最终她还是没有告诉妖精。一直跟妖精说家里最近有事，妖精也没问。
沈唐已经八年没有跟女孩子单独吃过饭，他觉得胖鱼是个奇怪的姑娘，看上去单纯无害，但是打电话约他吃饭的时候却想着嘱咐他不要把一起吃饭的事情告诉另外三个姑娘。上次他送胖鱼回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之后胖鱼非说心里过意不去，请过他一次午饭。这次，胖鱼约他出来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他本来不想来，但是一个姑娘三番两次地打电话甚至到了死缠烂打的地步，沈唐有一些反感了，但是反过来想一想，答应了这顿饭，这次他请，之后就两不相欠了。以后真的再不想接这个人的电话——他很忙，而且已经有八年没有跟女孩子单独吃过饭了。
更何况，这个人不及他的斯斯亿万分之一。
胖鱼把吃饭地点定在了那家水煮鱼店，那是他们初次相识的地方，她觉得很有意义。
沈唐答应了她的提议，那是斯斯每次回国最喜欢去的店，满满一盆铺满辣椒的水煮鱼，让她眼睛亮得犹如天上的星。
沈唐到的时候胖鱼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她喝光了整整一壶茶，去了两趟厕所，还是觉得很紧张，不停地拽自己咬牙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下的裙子。看到沈唐进来，胖鱼开心地站起来，笑得十分灿烂。沈唐礼貌地微笑，从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反感，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吃这顿无趣的晚餐，尤其是为什么要来看这一大盆熟悉又陌生的水煮鱼，还有这个根本就不喜欢的甚至无比烦人的女孩子。
胖鱼完全被沈唐的笑容迷住，紧张地拿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她本来想送他进口黑松露的，但是德芙的英文名字更有意义——DOVE，doyouloveme。她准备了一盒漂亮的德芙，上面还特意绑了一个蝴蝶结。胖鱼搞婚庆，手很巧，粉红色的蝴蝶结漂亮得几乎要起舞，粉红色代表初恋。如果这次表白成功，沈唐就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她从来没有真正谈过恋爱。
沈唐在看到巧克力的瞬间就知道了胖鱼口中说的“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他缓缓收起笑容，金丝眼镜下的眼神渐渐冰冷。
在这个地方，单独赴了一个姑娘的约，还要被表白，这一瞬间沈唐觉得侮辱了自己与慕斯的婚姻，而胖鱼，侮辱了他的斯斯。他觉得自己这是在跟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联合起来伤害他的斯斯！
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生气，勃然大怒。沈唐掀了桌布，酒杯餐具全都粉碎，水煮鱼扣翻在地，和其他的小菜混在一起，地板上乱七八糟，菜汤溅到了他一尘不染的西装上，铁盆摔出的声音如打锣一般。吓得胖鱼眼里噙满了泪水：“沈，沈唐，我没有恶意啊……”
沈唐冷笑着看着胖鱼：“你了解我吗？”
胖鱼点头如捣蒜，眼泪颤抖着跑出来，她哽咽着说：“我，我上网查过你的资料，知道你的生日，星座，还，还知道你出国留学学的MBA，知道，知道，知道……”知道我很喜欢你。胖鱼从来没有见过斯文的沈唐发脾气，吓得再不敢说下去。
沈唐看着胖鱼抖着肥胖的身体一边哭一边笨拙地嘴硬，眼泪鼻涕流得乱七八糟，再不愿意看她一眼，他别过头，淡漠地说：“你还真是，可笑。”
沈唐离开的背影显得单薄又决绝，胖鱼清楚地看到，这一次，并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是被委婉地或者是直接地拒绝，她看到了沈唐眼中可怕的恶心和“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走到吧台去结账并且想要对损坏的餐具进行赔偿的时候，收银员告诉她只需要付餐费，损坏的餐具已经由刚刚那位先生结过账了。
他真的是不想跟她有半点关系。
胖鱼把巧克力丢在了吧台，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她的小红被锁在离店门不远的角落，走过去发现小红倒在地上，前轮被蹭掉了一大块油漆。胖鱼四下看了看，有个男人推着电动车四下看着等待时机过马路，眼神鬼鬼祟祟，看到她这个方向的时候更是往远处快走了几步。胖鱼心里认定了刚刚是他推车的时候碰到了她的小红。
那个男人停好电动车弯下腰系鞋带的时候，她跑到他背后喊了句：“臭流氓你敢蹭我的小红！我打死你！”用了十分的力气朝着男人的屁股一脚猛踹过去。
男人脸朝地摔下去半天都没有起来，含糊不清地骂：“你干什么！神经病啊！”见胖鱼转身要走，一把拽住她的裙子，再不松手。胖鱼低头一看也傻了眼，从他左侧额头流下来的血滴在马路上，路灯下红得发暗。
他就是派出所里裹着纱布的倒霉男人。
何生跑去最近的ATM机把卡里的五千块钱全部取出来交给纱布男。纱布男看胖鱼还在哭，数出两千块自己留下，把剩下的三千块又还给了何生，瘪着嘴看了一眼胖鱼，对何生说：“这姑娘是不是有病啊？我系鞋带的功夫，好家伙一脚踹过来，劲头大的差点没踹死我！抽空带她去看看吧啊，到了派出所就知道哭，一直哭到这会儿可是一分钟都没停！补点水先！”
何生尴尬地给人家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太对不起了大哥，您主要是没有内伤就行！这事儿全怪我没看好她！”
纱布男叹了口气，念叨着“真他妈晦气”，推着电动车走了。
何生签完字领着胖鱼从派出所出来，看样子胖鱼的表白也没有成功，她也就没再问下去。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何生帮胖鱼推着她布满伤痕的小红，两个姑娘在午夜的马路上慢慢走着。
迟慕坐在车里，合上PC，手杵在车窗闭目养神。
“迟总，那个好像是小井。”开车的小张说。
迟慕看向窗外，果然是她，旁边是她的室友。迟慕抬手看了看时间，皱起了眉头，大半夜轧马路？
车很快超过了她们。过了一会儿，迟慕抬头对小张说：“稍微快一点，从旁边那条街绕回去。”
“迟总，要回公司吗？”
“……”迟慕顿了顿，突然觉得跟小张的配合是不是出了问题，耐着性子说，“绕一圈，再回到这条街，然后慢点开。”
“哦，迟总，我明白了！”小张一边掉头，一边在心里嘀咕，迟总您想跟着井何生就直接说嘛，说得这么委婉，要不是我智商高根本听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