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久远的卷宗都被封存在地下室,这里边的资料年代有些都比黄飞虎还有大,从警四十多年的邓老头不敢说自己看过所有卷宗,但是他被刑警队当成是“老谋深算”的活卷宗,尤其是早些年的案子,许多年轻刑警都要向他请教。邓老头把地下室这一层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尽管这里很少有人过来。八十年代的案子要往里找,老头按照时间整理过所有的卷宗,他摸到靠内侧的一排,在一个老柜子里扒拉起来,翻找了一阵后,邓老头脸上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他也许有这种嗜好,通过寻找卷宗来显示自己还没有老年痴呆,越是难找的案子越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你看,这里是八十年代中期的卷宗,我记得那次爆炸应该就在这个时间段。”邓老头很有自信的说。
“太好了,邓老从来没失误过。”
邓老头知道黄飞虎有一点恭维他的意思,可他喜欢这个后生,就算是恭维他听着也舒服。
“邓老,你还记得那次事故吗?”黄飞虎没急着翻看卷宗,想先跟这个老头聊聊。
邓老扶了扶老花镜,充满深意的把眼睛向斜上方看去,把回忆拨回几十年前。
“那个时候我还不在刑警队,是下边一个片区的小警察。但是那次爆炸伤亡惨重,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都应该有很深的记忆。”
“你当时去过现场吗?”黄飞虎急不可耐的想找到一个亲历者。
“那时候我哪有资格去现场,当时都震动中央了,专门派了事故调查组来成安市调查,咱们市委和公安系统的高层都陪同了全程调查,我们小片警能做的只是维持好社会治安。”
“你还记得一些当时的细节吗?”
“我记得当时死了上百人,后来我看过一些现场的照片,被抬上来的尸体血肉模糊,死相极惨。我记得到最后给出的事故原因是瓦斯爆炸,追究了几个人的责任,然后就不了了之了。从那以后二郎山那一带就开始衰败喽。”邓老头叹了口气。
“二郎山之前是什么样的?”黄飞虎有一点好奇。
“你知道咱们现在这些市里的集团老总是怎么发的家吗?”老头饶有意味的看着黄飞虎,“其实,咱们市现在的这些富豪很多人都是当年搞矿发的家。最早的时候,成安是个大农村,哪有什么市区。后来有人发现这一带有矿之后,当年有点胆量的人都把钱投进去了,咱们市郊很多地方以前都是小煤矿,国家那时候也管控的不严,这些人靠挖煤一夜暴富。尤其是二郎山那一带,道路四通八达,运输车队日夜不歇,喧闹的很。那个年代成安市突然就冒出了很多小汽车,煤老板们钱都花不完了。咱们成安市也从那时起开始建设起来,说起来还真得感谢这些煤矿,要不咱成安市现在还是大农村呢。”邓老已经神游到那个时代去了,眼中充满故事。
黄飞虎的记忆里,只是感觉小时候煤很便宜,至于煤矿上的事他不太清楚,他父母都是干部,黄飞虎因此没有沦落去挖煤的悲惨命运。
“事情就那样结束了?”黄飞虎心有不甘似的。
“那还能怎么样?当时最高追究到一个安监局的局长,调查组也感觉可以交差了,也就定案了。不过我倒是有一点小道消息。”
黄飞虎最想听的就是“小道消息”,因为之前他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那件爆炸案并不像调查组给出的结论那么简单。
“当时我就在市郊那一片执勤,把守在进出成云山区的必经之路,进出车辆都要严密检查,后来跟我一组的小陈告诉我,有天他们夜班执勤的时候从二郎山那边过来一辆警车,局里规定所有车辆包括警车都要检查,可是那辆车却极为神秘,副局长亲自押车要求免检。我们执勤的也很为难,后来还专门请示了局长才放行的,小陈告诉我他看见车里放着很多水胶炸药和雷管,这些都是严禁带出去的,居然副局长亲自押送,局长要求放行,大家心里都有很多想法,可事后没人敢报告。”
黄飞虎微皱着眉头,听的入神。
“后来我们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那次爆炸可能并不是自然爆炸,是有人故意引爆炸药,导致了瓦斯爆炸事故,当年正是全国经济建设劲头正猛的时候,每年成安的GDP都几倍的增加,在全省乃至于全国都十分显眼,市里领导十分注重形象工程,据说给他不少好处才把那件事压下去。”
黄飞虎对这个说法更有兴趣,他并不是阴谋论者,但他听到很多质疑当年这起事故的声音,这次地下赌场正好涉及到了这个废弃多年的煤矿,他借此机会查一查这个“历史悬案”。
黄飞虎翻开厚重的卷宗,认真阅读起十几年前的那桩惨案。当年现场的一些老照片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场事故的惨烈,黄飞虎认真阅读了遇难者名单,有些还只是刚成年的孩子,不禁唏嘘不已。黄飞虎对邓老提到的炸药很有兴趣,他努力从卷宗里查找炸药的记录,幸好当时有很负责任的警察认真调查过炸药问题,黄飞虎找到一份爆炸当晚的炸药库出库记录,并且有一份保管员的笔录说明了当晚的炸药出库量比平时要多很多,原因是赶进尺需要。但是从其他当年煤矿负责人的笔录中却没有得到印证,所有人都证明是在正常生产。更巧合的是发生爆炸的地点就是领炸药多的那个掘进巷,黄飞虎认为这些因素并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他认真查找起当时领炸药的工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厚重的卷宗里他找到了一个叫李思的人。
每日奔波生活却日渐窘迫的万依,有点怀念之前轻松并且有点小资的日子。有时候他会思考一些认真地问题,比如他单身多年并不是偶然,他是否能担起一个家庭的重担以及他能不能当一个合格的爸爸之类的问题。仔细想想自己多年来生活的有点放纵,过度自由的思想让他少承担了许多社会和家庭的责任,他也会偷偷自责社会老龄化问题自己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虽然他不是很乐意过忙碌的生活,可生存的压力让他考虑起经营的问题。住进书屋一段时间了,每天他就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享受生活,同时在这里举办一些私人宴会,其实就是康子、叶紫一帮人在他这里吃吃喝喝,自从有了大房子,他们出去吃饭的次数明显少了,老鬼酒家的老板要是知道是万依的原因,估计也会怨他的。这里安静自由,虽然这些经常出入高级会所的上层名流朋友在这里享受不到那种服务,并且多数还得自助,比如做饭之类,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的每周跑来玩一两次。万依的理解是高级会所好比鲍鱼龙虾,而书屋就像是粗茶淡饭,上层名流也得调换一下胃口,以便于更好的感受上层气息的优越感。不过他认为这里的安逸与书卷气息会给人一种精神上的放松,他们在其他地方可能还真不容易获得。可是最近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一直在他耳边回荡,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万依开始考虑利用这个书店挣点外快,生存是第一要务,虽然自己不喜欢经营。他考虑书店晚上对外营业,让晚上没地儿去的人来这里看看书,顺便买走几本。当然还要提供一点咖啡服务,人不一定会买书,但是大部分会喝咖啡,这也能挣一点。万依没有对这个书店抱太大幻想,他也只是被逼无奈,终极目标是补贴点生活费。
他没有任何经营的经验,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插手,这个时候“私人宴会”的客人们发挥了巨大作用,崔萌帮着联系一些书商,叶紫帮忙做宣传,黄展则帮忙办营业手续,康子更是忙前忙后,替他设计屋里装修摆设还有吧台服务,整个书店弄下来焕然一新,俨然有些非常有格调的酒吧的意思了。万依记得国外有个十分著名的酒吧,很多作家在里边完成了传世名著,万依看着这个让人爱不释手的书屋,心里痒痒的。
一群人站在书店前欣赏劳动成果。
“怎么样?我这个设计够有格调了吧。”康子十分得意地看着万依。
“真没想到,让我头一回刮目相看,还以为你脑子里天天就是些个扒灰撬寡妇呢。”
“你会不会夸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康子鄙视万依,其他人偷笑着。
叶紫十分感慨,“真不一样了,感觉这里已经不是个书店了,好像个约会的地方啊。”
崔萌和黄展也很同意这个看法,黄展看着书屋的牌子若有所思。
“万依啊,你看看给书店换个名字吧,既然书店都易主了,是不是该有个新名字啦?”
万依感觉这个建议很有意思,他还没想过名字的问题,但是考虑到之前出过的事,如果还是老名字,总会提醒起客人不愉快的回忆,改个名字确实很有必要。
其他人也十分赞同黄展的建议,强烈要求换个名字。万依沉思片刻说道。
“因为这个书店我们大家才相识,聚在一起都是缘分,我想就叫“聚缘书吧”。”万依十分感慨的说着。
其他人想想这短短一段时间,大家从陌路人成为朋友,还经历了九死一生,真是缘分!大家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康子更是手舞足蹈的站在门前大喊:“欧耶,以后聚缘书吧就是我季康把妹的一个交通站喽!”
其他人看着这个花心的家伙,实在是鄙视加蔑视,万依善意的提醒了一下康子。
“好像你还有个蓉蓉呢吧?”
康子立刻静了下来,发现自己刚才得意忘形,居然忘记了还有个蓉蓉存在呢,“哎呀,我给忘了!”康子拍了一下脑门。
其他人哈哈的笑了一阵,经历很漫长岁月的洗礼,朝日书店终于换了新的面貌,新的名字,重新在这个新时代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