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教室里，教授的声音时远时近，江起云撑着下巴昏昏欲睡，自从那日在家中醒来，他对于跟堂弟去母校的记忆就开始模糊不清，他只隐约记得在那里遇见了火车上结识的一个姐姐，似乎叫……聂芩玦？更多的就记不清了，问了堂弟，对方也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两句，江起云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堂弟的，又轻浮又不靠谱，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追问了，过了假期便回了学校。
只是从那以后，他经常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只有一个场景，一个长相极其丑陋可怖的男人，静坐于一棵参天大树之上，遥望远方，在那远方，是人声鼎沸的万家灯火，与男人所在的空寂之地形成鲜明对比。
江起云每日每夜地做着这个同样的梦境，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每每醒来，都怅然若失，茫然四顾，害得他连睡眠质量都下降了，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今日也是如此。
面对瞌睡的连番侵袭，江起云连连败退就快弃械投降，忽然一声惊雷从天而降，喝退了他所有的困意。
“江起云！要睡觉你回家睡去！”
江起云蓦地站起身，张口就道：“我没睡！”
等他看清教授那张怒气冲天的脸，顿时心虚不已。
“好你没睡！那你给我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江起云万分懊恼，早知如此刚刚应该低头认错，这下子惹怒了教授，这门课的学分还不知道拿不拿得到呢，毕竟他在这之前可是给这位教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然对方也不会在这门大课里认出他来。
就在江起云心烦地抓耳挠腮时，坐在她前面的一个女生有意无意地微微竖起了笔记本，刚好他能够看到上面的内容。笔记本上有一块圈起来的文字，江起云一眼扫过，然后强作镇定地念了出来。
教授一怔，显然没料到他能回答上来，他警告地环顾了江起云的四周，“旁边的同学不准提醒，你再回答，在弗洛伊德写的《列奥纳多达芬奇与他童年的一个梦》里，弗洛伊德为什么会犯这个错误？在日常工作已非常忙碌的情况下，弗洛伊德又为什么坚持要写这篇传记？”
江起云顿了顿，然后他答道：“因为无论是弗洛伊德笔下的达芬奇，还是达芬奇背后的佛罗伊德，两者都是一致的，一切都归于自我的发掘与探索，一切都有利于自我的整合与重生。”
面对他的回答，教授愣怔了一会儿，然后便不再多言地让他坐下。江起云松了口气，坐下后才轻声朝他前面的那个女生道了谢，女生有些腼腆地浅笑着摇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刚才的那番发言很棒。”
“谢谢。”江起云再次道了谢，忽然似有所感地看向女生的右手，她穿着长袖衬衫，普普通通的模样，江起云却不知为何对那只手臂特别在意，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女生神色一紧，搁在桌面上的右手缩了缩，接着又放到了桌下，似乎不愿被他注视的模样，江起云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奇怪，便移开了视线不再多看。
等教授宣布下课后，江起云就见那个女生抱着书本飞也似地逃走，他心中疑惑更甚，便拉住他那个号称“万事通”的同学，询问那个女生是谁。
“万事通”周铭眼含深意地瞅了他一眼，一副八卦脸地调侃道：“哟，难不成我临床医学的系草，江大少这是春心荡漾了？”
江起云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扇过去，“别贫，快说！”
没个正形的周铭被扇得踉跄了一下，咧着嘴直呼江起云下手真重，江起云以为他又在装怪，谁知周铭拉起t恤给他一看，他才发现周铭的背上有个青紫的手掌印，而且大小还跟他的手掌吻合，江起云顿时汗如雨下。
他默默地拉下周铭的t恤，在周铭的连番追问下只得僵硬地说，“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稍微……有些发红，待会儿请你吃顿饭当做赔偿吧。”
周铭一听有饭可蹭，顿时将后被火烧火燎的痛楚抛之脑后，张口就答：“那个女生叫秦蓉，大我们一届，学的中医，家中似乎是医学世家。性格内向且是个学霸，每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很少回寝室，似乎跟室友关系不是很融洽，也没什么朋友……怎么，江少喜欢这种类型的？”
江起云习惯性地刚准备一巴掌就扇过去，他的手掌离周铭的头还要几厘米的距离时突然堪堪停住。江起云僵硬地举着手半晌，然后缓缓放下，周铭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江起云将手置于身后握了握，良久才道：“没什么。”
周铭没在意，反倒主动搂过他，兴高采烈地嚷着菜名，殷切地惦记着蹭江起云的白饭。
因为下午没课，周铭就拖着江起云去了一家颇为有名的西餐厅，想着狠宰他一顿，结果没想到的是，结账时才发现江起云的钱不够……
两人尴尬地坐在餐椅上一动不动，旁边的服务生面带微笑地拿着账单。周铭咧着嘴，发出“腹语”：“咋办？”
江起云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珠子，闭着嘴“腹语”道：“凉拌。”
就在服务生准备叫来安保时，从江起云的背后伸来一张卡，“刷我的卡吧。”
江起云惊讶地回头，就看见一张格外清丽的脸。“聂……姐？”
聂芩玦挑眉，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江起云。”
江起云没想到中午出来吃个饭也可以碰到聂芩玦，一开始他差点忘了对方的名字，所幸他隐约记得之前自己似乎都没有直呼过对方的姓名，这才避免了尴尬。
江起云注意到在她对面还坐着个气质温文尔雅的男子，在对上那个男子目光的一瞬间，江起云的后背忽然泛起一股冷意。他听见那名男子问：“聂小姐，这位是？”
聂芩玦回过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陈总，这是我包养的小白脸。”
男子眉眼弯弯，笑得温润如玉，“聂小姐可真会开玩笑。”
聂芩玦笑了笑，不置可否，转头对上呆若木鸡的江起云，“晚上有空吗？出来聊聊。”
在身后周铭一副发现惊天八卦的神情中，江起云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心想，难道在他模糊的记忆中，自己，真的，被，包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