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雪抬头直视他,平静却坚定的说道:“不需要,也不值得。”更,不配!
宸王愤恨瞪着她,用力将她甩开,大步走出了碧落轩。
凌若雪扶着桌脚站稳,强忍着腹中剧痛,将满满一桌子不曾动过的菜肴尽数丢尽了后院的馊水桶。
翌日,袁紫妍带着一名丫鬟来到碧落轩,凌若雪正埋首桌案挥笔习字,本也不想理睬她,偏她不甘冷落,顾自说了一番话,又见凌若雪不理睬她,二话不说走到桌案前,抢过桌上的一本书,几下撕了个粉碎。
凌若雪怒极,她向来是爱书之人,对待书籍十分爱护,袁紫妍此番行为当真是惹恼了她,她倏然起身,抬手便是一个响当当的巴掌,“放肆——”
袁紫妍很是惊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口中叫嚷着:“你竟敢打我?你等着,我一定会禀告王爷,你等着……”说完,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捂着脸跑远了。
不多时,又是一串脚步声传来,凌若雪正埋首小心翼翼用浆糊黏着被袁紫妍撕碎的书,便也没有理会。
“姐姐,”柳子悠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凌若雪回眸,见粉衣翩翩的柳子悠娉娉婷婷立着,左右跟着水柔柔和袁紫妍二人,水柔柔无甚表情,袁紫妍则是一脸的得意,斜睨着她。
“柳王妃。”凌若雪起身,疏淡应着。
“姐姐,袁侍妾跑到悠儿院里来哭诉,悠儿想着,王爷既然将这王府的事宜交与悠儿管理,悠儿自当尽力做好,这便带了袁侍妾一起过来,把事情弄个清楚,也省的姐妹之间生了嫌隙。”柳子悠一番话说的是可谓有理有据,滴水不露,十分妥当。
凌若雪暗自嗤笑,仍是淡淡说道:“柳王妃自是这府里当家人,自改秉公办事。我也知在这王府不受待见,只是,好歹我担着的还是这宸王妃的名号,还由不得随意什么人来这撒野。”
如是说着,凌若雪眉峰一挑,锐利的眸光自袁紫妍身上掠过,“袁侍妾既是这府里呆的久了,想必规矩自是懂的,我这碧落轩还容不得你还放肆!”
袁紫妍一听这话,当即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扯着柳子悠的袖子,哭诉道:“王妃,你要给婢妾做主,婢妾只是不当心撕破了她的书,岂料她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您瞧,我婢妾的脸现在还肿着呢。”
柳子悠抬手覆上袁紫妍的手,柔柔安抚着,复又抬眸看向凌若雪,“姐姐,紫妍想也不是故意的,你怎的能下这么重的手,紫妍素来爱惜相貌,此番实是委屈她了。”
凌若雪冷笑着,正欲开口驳斥,突然响起的宸王的声音打断了她。
“怎么,今儿这碧落轩这么热闹,聊什么呢都?”伴着话音落下,宸王伟岸的身姿踱进屋里,锐利的目光一一从几人身上掠过。
“王爷万福!”几人俯身福礼。
“好了,”宸王应着,走到柳子悠身侧,柔声说道:“悠儿来和本王说说,你们聊些什么呢?”
柳子悠浅浅一笑,盈盈说道:“也没甚要紧事,不过是女儿家之间随意聊聊,王爷毋须理会。”
“王妃,你何必替她隐瞒,明明是她蛮横,不讲理。”柳子悠话音将将落下,袁紫妍即迫不及待说道,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装作不经意的伸手抚了抚被凌若雪掌掴的面颊。
果不然,宸王循声望去,看到了些微红肿的面颊,“紫妍,你这是撞在哪了,怎的好端端的把脸撞成这样?”
袁紫妍见目的达成,心里别提多兴奋,连连走上前,委屈说道:“王爷,婢妾这哪里是撞的,是,”
“我扇了她一个巴掌。”凌若雪冷冷的声音响起,打断她的话。
她自以为能平静的过活,却原来,他们根本容不得她!
“哦?”宸王俊眉微挑,饶有兴致问道:“不知紫妍如何得罪了你,你要下这么重的手?”对于袁紫妍经常到碧落轩寻衅之事他亦早有耳闻,却是始终没有传出她动怒的消息,他还以为她当真超凡脱俗了,却原来并不是么?
“她撕了我的书,我一时没忍得住。”凌若雪言简意赅说着,她并不指望宸王会相信她,自打经历了小产施毒一事,****受着腹中疼痛折磨,她早已无所畏惧,活着,不过是为了疼她爱她的家人。
“哦,只是一本书而已,你这么做,不觉得太大题小做了?”宸王凉凉说道,他实在好奇,忍不住想挑一挑她的底线。
“若是王爷觉得我做错了,要处罚我,就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凌若雪抬眸直视他,冷冷说道。或许她曾经对宸王抱有期待,然一切都已过去了。
那凄凉的一年,那重重的一脚,还有那一碗毒药,她的心早已凉透了。
“好,既然你这么大方的承认,不处罚你倒显得本王处事不公了,自己去李嬷嬷处领罚,去浣衣所呆上一个月。”宸王恼怒,冷声说道,狠狠剐了她一眼,揽着柳子悠走了。
袁紫妍斜睨着她,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小跑着跟上了宸王脚步。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上洋洋洒洒落起了雪,朵朵雪花飘落中,一抹纤细单薄的身影挺直了背脊走在湿漉漉的路上,雪水沾湿了她脚上单薄的绣鞋,一朵落雪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慢慢化开,冰凉一片。
“凌王妃,你,唉……”李嬷嬷蹙眉看着眼前沾满了雪儿的人,重重叹息着,领她到了浣衣所。
浣衣所,顾名思义,便是给府里主子洗衣裳之地,若是换做夏日,苦虽苦了些,忍忍也就过去了,可眼下正是深冬之际,洗的是主子们贵重厚实的冬装,洗衣的女又是那般刺骨冰凉,便是在这浣衣所呆了几年的婆子丫头尚捱不住。
李嬷嬷越想越觉得心疼,忍不住就湿了眼眶,凌老爷和凌夫人都是心善之人,为何他们的女儿却要受这些苦楚。
搬了张小板凳,凌若雪在浣衣所一众丫环婆子错愕的目光中,从容坐下,咬牙将红肿的手伸进冰凉的水中,利索的浆洗着衣物。
刺骨的凉意袭来,她忍不住一个哆嗦,却是咬紧了牙关,费力搓洗着手中衣物,红肿的手浸在冰凉的水中,早已冻得毫无知觉。
不多时,她额上已是沁出了丝丝汗珠,身上逐渐热乎起来,只那双浸在水里的手仍是毫无知觉。旁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皆被她刻意忽略,心中虽是一片凄凉,干涩的眼眶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好不容易捱过半日,到了吃饭的时候,膳房的厨娘丫头们端来了一大桶冒着热气的白米饭,还有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骨头汤,一一分发给浣衣所的奴才们。
看到她,那分饭的厨娘竟是睨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走了,“没有你的饭食,王爷吩咐了,不必理会你!”
于是乎,在一众丫鬟婆子鄙夷的目光中,凌若雪费力踩着皑皑白雪一步步走回碧落轩,自然迎接她的仍是满室的冷清。
换下湿透的绣鞋,她到后院就着昨日剩下的冷饭,为自己做了一份蛋炒饭,几口吃完,她复又踩着积雪赶到浣衣所。
饶是她已尽快赶到,这一来一回加上做饭的时辰,她仍是来迟了,在浣衣所管事的冷眼中,她无力看着眼前堆起那一大叠花花绿绿的薄纱锦缎。